“果然还是年轻好啊,瞧瞧我们家桂圆,戴上这凝莎环,真是叫人挪不开眼。”
古旧的铜镜中倒映出少女柔嫩的面庞,少妇的手小心翼翼地调整一下花环的位置,捋顺少女的额发。
“……只是花环好看,跟我……没有关系的……”
这“凝莎环”不知是如何做成,其上鲜花娇艳欲滴,芳香四溢,好似刚从枝头摘下,同时却又坚韧许多,经久不凋。
一看就是极为贵重之物。
果然不应该不知轻重地答应白柔柔前辈前来试装的……
桂圆被夸得红了脸,忍着兴奋摸了摸花环,虽然竭力掩饰,但还是让人能够一眼看出她对于此物的欢喜。
“傻孩子,别人面前也就罢了,在娘面前,还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娘在你这个年纪,可是恨不得生出两个头来,天天插戴满首饰的。”
十六七岁这个年纪,最该是意气风发的时候,自己的女儿却过得谨小慎微,连自己最纯真的少年之美,都不敢直视。
白柔柔今天已经哭过太多次,本不想破坏气氛,可情绪上来,眼眶还是跟进了沙子也似。
“你,你别哭,是不是我做错什么了?对不起……”
桂圆从镜子里看到她通红的眼眶,反倒更加不知所措,站起来,就要朝她道歉。
“……你是杀了人,还是放了火?居然值得这样赔罪?”白柔柔知道这样下去只会陷入僵局,无奈之下,故意板起脸来,见桂圆果然被吓住,这才破涕为笑,“你看看,你刚才说是道歉,其实心里早知道我没有多怪你。现在这副模样,才是真的以为我生气了呢。”
她比桂圆多出来的那几十年饭当然不是白吃的,一番说辞,将桂圆的心理拿捏得彻彻底底。
桂圆乍紧乍松之下,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能心虚地捏着耳垂,低下头,讪讪一笑。
“好了好了,娘跟你说这些,只是想让你知道,既然月神赐福,将你送到娘的身边,就不是为了让你东一句‘对不起’,西一句‘抱歉’的。你只管做自己想做的,出了什么事,都有爹和娘替你担着。就算要道歉,也该是爹娘向你道歉。”
当年自己失散,白柔柔和白壮壮也是受害者,他们又有什么错呢!
桂圆倏忽抬起头,瞪大了眼睛,显然十分不赞同白柔柔的说法:“前辈,我,我一点也不怪你们……”
即便不怪,终归是隔了十几年的距离了,否则又怎么会到如今还叫她“前辈”……
白柔柔眸光一暗,没有急着纠正桂圆,而是抬起手,像是没有看到她身体陡然的僵硬一般,自然地抚去她领口的细小的褶皱。
“你是我的孩子,母女连心,娘当然能感觉到,你心地纯善、宽容大方。——但你不怪是一回事,娘心里过不去,又是另一回事。
言易行难,娘此刻不会与你胡乱承诺些什么,只想让你在之后的日子里,都能远离凡俗,无忧无虑地听着、看着,只要能让你在望舒山体会到较之从前多上十分之一的快乐,那就是娘被你触摸到的心意,娘便心满意足了。”
“前辈……”
桂圆自幼流落,夭殇早逝之祸,日夜悬于襁褓之上,幸得阿姐不离不弃,悉心栽培。长至少年,又遭寒毒侵害,蒲柳性命,危在旦夕。是大人持剑捧梅而出,为她消灾解毒。
她本以为此生得遇阿姐爱护,大人怜惜,便是生活的全部,哪怕化冰而死,也毫无怨悔。
没想到老天待她如此不薄,竟在她以为的山重水复之处,又让她见到了亲生父母……
桂圆心神一震,在白柔柔短短几句言语里,几乎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