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会下意识里,在字里行间寻找他的痕迹,只是可惜……姐姐很少提及他。
姐姐说,盛京城果真不同凡响,街市上车水马龙一派繁荣,所见行人皆着绫罗绸缎,每日出入侯府的人都是贵族名流,如今与她结交的也全是出自世家大族的贵妇小姐们。
姐姐说,世家大族的贵妇人们穿衣打扮十分讲究,每月都会召开花会、诗会,遇到特定节日,还需上香祈福做布施,内宅的打理也是各有手段,若是能学到一些皮毛便足够她受用一生。
姐姐还说,经人推荐,请了女先生教授自己仪容举止……
她每每读完这些信,总会有些失落,母亲却面露欣慰之色。
后来,终于有一天,姐姐的在信里提及了他。
姐姐说,盛京城里但凡是得体些的人家,都是妻妾如云,侯府里女眷却实在太少,传出去未免有些不光彩,怕有人疑她善妒,故此,她将侯爷以前的通房提拔成姨娘,又怕对方一人做大,便给自己的陪嫁丫鬟也提了一提,升为姨娘。
母亲听了,叹了一口气,对她说:“你姐姐也不容易……”
她有些不安,问:“姐姐这样做,姐夫会不会……生气?”
母亲笑,“你姐夫只会有高兴的份,怎么会生气?”
她抿着唇,觉得母亲说的不对,可是为什么不对,她却说不出……
母亲看着依旧懵懂的小女儿,心中不禁忧愁,略作思量后问她:“你们姐妹有些时日未见,不如去盛京住一段,正好开开眼界,总好过你一直拘在屋里头强些。”
盛京人才济济,大女儿又结识了许多贵妇,帮妹妹寻门亲事,应该不难……
她心思敏锐,立即猜出母亲的心思,脸色瞬间变白,咬着唇垂下头,闷声道:“我不去。”
母亲见她如此倔强,又气又急,“你要生生气死我不成?!”
她眼眶发热,睫毛一颤,泪水便滚落下来,哽咽:“我真的不想嫁人……”
母亲不敢逼她太盛,怕她生出别的念头,忙哄道:“就当是去陪陪你姐姐,若有合适的便是你命定的缘分,若没有合适的……到时再送你回来,可好?”
她看着母亲那双殷切的眼眸,与双鬓的华发,想要推拒的话硬生生憋回到喉头,咽了回去……
盛京很远,只是再远的路也总有走完的一天。
她抬头望着眼前永安侯府的高大门楣,心头弥漫着苦涩的滋味。
萧珩和他的夫人,是真正的相敬如宾,举案齐眉。
这没什么不好。
至少萧珩是这么认为的。
因为赫赫战功,他受封永安候,以后也会因为这些战功而重返边疆沙场,既然迟早会分别,又何须深情?夫妻间那些情啊爱啊,只会绊住他的脚步。
萧珩不屑于男女情爱,黏黏糊糊,腻腻歪歪,毫无意义的无病呻吟。
他对新婚妻子很满意,因为很显然,他们是同一类人——都忙于在自己的战场上建功立业。
他的战场在边境,而他的妻子,战场则在这士族后宅里。
他的妻子,每日学习管家,学习礼仪,学习待人接物,学习如何筹办各种大大小小的宴会,并掌握各家夫人喜好以便更好的融入贵妇圈里……
她在努力成为足以匹配侯爷夫人这一身份的女人。
大约是她太努力了,以致有时候他会生出一种感觉,仿佛……她嫁的人,是永安候,却不是他。
但那又如何呢?
他不在乎。
……
最近他的妻子有些烦恼。
“海棠这性子不行,但凡世家大族挑选媳妇,都得端庄大方、进退有度,不说八面玲珑,至少也得言谈得当,可她就跟个闷葫芦似的……”
他的妻子坐在床榻边,一边梳解发辫,一边抱怨着,“郡主的赏花会何其难得,她竟然一直坐在角落里,全不与人攀谈,即便有人与她搭话,她也最多说不过叁句!”
说罢,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
他沉默听着,脑海里渐渐勾勒出一个沉静柔弱的少女身影。
前些日子岳母特意来信,让妻子帮忙为妹妹相看婆家,但是妻子觉得她的妹妹太小家子气了,甚至小家子气到让妻子觉得丢脸,每每提及,总免不了一阵长吁短叹。
他记得第一次见面时,她妹妹就像一只羞怯的小兔子,红着眼眶,颤颤巍巍躲在岳母身后,被催了几次,才软糯的叫了一声:“姐夫。”
再后来,每次见他,都好像受到惊吓一般,要么仓惶逃走,要么涨红着脸垂着脑袋不吭声。
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真是奇妙,分明是两姐妹,却是截然相反的性子。
夜已经深了,妻子吹灭烛火,解了衣裳躺下,依偎在他身旁。
他们的房事如同这段夫妻关系,循规蹈矩,且冷静到乏味。
今晚他性致缺缺,没有动作,阖眼很快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