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萝11(1 / 2)

笔直的黄土路上传来急促蹄声,一行士兵在烈日下策马奔驰,沿途尘土飞扬,引来两侧农田里劳作者仰头张望。

路边驿站近日鲜少有客人光顾,今天突然来了一批士兵,小老板顿时不敢怠慢,亲力亲为的送茶端水。

领兵者是个身量挺拔的年轻男子,发冠紧束,眉宇英挺,只这么四平八稳坐在长凳上,便极有气势。

一名小兵凑上前道:“大人,去村里打听到了,只是那户人家早在一年前就逃难离乡,听说临走前还发生了大火,如今只剩一片废墟……大人,还去看吗?”

杨骁微不可闻的皱了下眉,他对这个结果没有多少意外,那年战事连绵,被殃及的无辜百姓不计其数,多少人流离失所死在逃难路上,说是尸痕遍野也不为过,村子里又怎么可能留下人呢?

他的指腹不紧不慢摩挲手中茶碗,仰头一口饮尽,平静道:“去看看吧。”

放在以前,杨骁是绝不会去的,因为他清楚自己和阿萝的关系见不得光,名不正言不顺,硬要摊到明面上,说是姘头也不为过,所以当初离别,哪怕心中难舍,他也从不曾想过去她家中找她。

但是现在,历经一场世间浩劫,有些事便不由自主看淡了去,且如今有身份加持,倒是不惧一些流言蜚语了,此行问心无愧。

他的属下找了一个老实村民引路,领着杨骁往村子里走。虽然历经战火,但随着新帝恩泽的惠及和时间的治愈,这片土地已经陆续有村人迁居回来,他们见杨骁领兵来村里,都不由得探头张望,胆子大些的则跟上去,想瞧个究竟,不知不觉,队伍后面就聚集了不少村民。

杨骁也不在意,继续向前走,直到走到一座废墟前,领路的村民说:“这里就是了,不过这么长时间都没回来,怕是凶多吉少咯。”

房屋虽然被烧毁,但田地还在,人若是还活着,不可能抛之不顾,所以村民才会说凶多吉少。

杨骁走进院子,除了砖块砌的墙还在,其它部分几乎被烧了个干净,更不要提屋里的木质家具,目之所及全是黢黑的砖瓦残骸,一丁点东西也不剩。

仅从这样一片狼藉里,杨骁看不出阿萝住过的痕迹。

旁边的村民们彼此交谈:

“这是来干嘛的?”

“不清楚,好像是来找人的。”

“吓得我,我还当是来抓逃兵的。”

“这家除了一个傻儿子就只剩一个小媳妇,要抓逃兵也不该来这儿啊……”

“说的也是。”

杨骁朝说话那人看过去,见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村妇,便出声问道:“您对这家人的情况很清楚?”

村妇愣住,下意识往人群里缩了缩,有些怕惹事。

旁边一个村民推她一把,大声道:“她是住隔壁的,当然清楚啊!”

杨骁笑了笑,“噢……既是如此,不知这位大婶知不知道这家人的去向?”

村妇见杨骁面带笑容,像是个和善人,胆子便大了些,扬声回道:“他们家遭了大火,连路费都凑不出来,哪有什么好去向,只能带着家里的傻小子去邻村避难,不过后来好像也没去成,那段时间乱得很,到处是流寇逃兵还有土匪,估计是死在半路上了。”

战乱中,有人会饿死,有人会病死,但更多的是在这混乱的世道中遇害,尤其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是最容易欺凌的对象。

杨骁猜测过阿萝会遭遇什么,只是此刻亲耳听见,胸口闷得厉害。

他稳了稳心绪,尽量用平静的语气继续问:“那……这家的媳妇呢?”

“你说阿萝?”村妇叹了口气,道,“失火的时候就没瞧见她,兴许被火烧死了,那几天她被婆婆打了个半死,连床都下不来,家里又只有一个傻小子,也救不了她。”

杨骁慢慢念道:“……傻小子?”

“是啊,她是他们家的童养媳嘛,唉,也是命苦,遇着那么一对夫妻,好好一个姑娘每天被磋磨得没个人样……”村妇唏嘘不已。

杨骁听了,眸光沉沉注视院内废墟,抿着唇没说话。

旁边一个小兵觑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道:“大人,将军让我们二十日内务必赶到,您回乡安顿亲眷还要费些时间,您看……要不,我们即刻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