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今天一过她就得把指甲给卸了,好方便工作;若不是想着结婚是大事,谁会无故折腾这么一趟?
她昨晚还用了一片前男友面膜,成本得小一百块呢。早知如此,就该穿t恤仔裤过来,比比谁更不上心……
不满与气闷在心头越积越多,夏知蔷连假笑都装不出来了,低头专心搓手指玩儿。
在她身侧坐下,冯殊不道歉,不解释,也学着人低下头去,凑近了瞧新婚妻子的神色,没着急说话。
夏知蔷想,自己这模样应该很滑稽吧,就像一条快要气炸了的河豚,涂脂抹粉的,身上还挂满俗不可耐的金镯子,别提多傻了。
不然,这人干嘛一直盯着看,表情还要笑不笑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冯殊依旧保持着低头瞧她的姿势,夏知蔷有点疑惑,疑惑完又豁然开朗:他八成是忘了自己的名字,以至于,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抬起脸,好心地低声提醒:“我叫夏——”
“冯太太,”冯殊忽然笑了,“新婚快乐。”
夏知蔷一怔,似是被他感染力极强的笑容晃到眼睛,脑子有瞬间短路。回过神,她说了句:“你、你也快乐。”
席上有人笑:“小夫妻两好亲热,放着咱们一屋子人不管,先说上悄悄话了。”
哄笑间,宴席顺势开始。
敬完一轮酒,两人回到座位上吃菜垫肚子,好准备下一轮。这时,夏知蔷搁桌上的手机震了一下。
孟可柔说:【目测不是渣男,过关。】
她问:【怎么说?】
【从进门到现在,他看都没多看我一眼。这还不够?】
【万一他不是直男呢?】
【显然是的。人家眼神时时刻刻都粘在你身上呢,自己没感觉?】
收到这句,夏知蔷下意识抬眼看向身边人。也是巧了,对方还真在看她。
刚喝了不少酒,冯殊脸上泛起一层淡淡的粉色,嘴唇也更红了些。自然地收回眼神,他说:“别玩手机了,专心吃菜,这一顿还有得折腾,不吃扛不住的。”
夏知蔷听话地收起了手机。
冯殊兴致很高,跟长辈敬酒的时候一直笑着,让怎么喝就怎么喝。鉴于他态度良好,再没人计较他迟到的事。
冯家大姨趁机帮外甥找台阶下:“小殊,你今天是不是参加那什么优秀人才评选去了?”
“嗯,院里评优秀后备人才,我提名了,得做个演讲,耽误了些时间。”冯殊答。
“这个我晓得的,”因着现任丈夫的关系,夏妈妈对此多少懂点,“等真评上了,以后往上走、评职称都有优势的,小冯前途大好啊。”
瞬间,席上啧啧称赞不绝于耳。
有长辈问冯殊有没有信心,他端着杯子,风轻云淡地笑了笑:“有。”
夏知蔷这才明白,这个人今天为何如此高兴,以及,他为什么会迟到——光明前程唾手可得,孰轻孰重,任谁都能拧得清的。
她便摆出笑脸,听亲朋们祝人喜上加喜、前程似锦。
散席时已经十来点。
夏妈妈因为要赶着去医院照顾现任婆婆,第一个离席。走之前,她一改张扬作风,避开外人悄悄塞了张银行卡给夏知蔷:
“这是妈妈存的私房钱,别声张,密码是你生日。钱不多,但是遇着事了拿来转圜一下还是够的。小冯要是欺负你,他夏胜利管不了的,来找妈妈。妈给你做主。”
“您不是一直夸他好吗?怎么又说人会欺负我。”
“恶人自然有人原意去做。妈明面上捧着他,是想他念着好、别亏待你。难不成,我喜欢别人家孩子多过自己的?”
恍然大悟,夏知蔷瘪瘪嘴,眼见着要哭,夏妈妈不自然地摆了摆手:“行了行了。最见不得你这怂样,也不知道是遗传谁,完全不像我。”
说罢踩着高跟鞋走了。
夏胜利前年就给夏知蔷在南江买了房子,还没交付,这几天只能住酒店里。
冯殊和夏知蔷便把夏家亲戚们送到客房电梯口。等电梯时,在席上几乎没怎么说话的叶青突然捏住继女的手,轻拍几下,眼神有喜有忧,复杂至极:
“一晃眼,知知也到了结婚的年纪啊,真好。”
夏知蔷心里一紧,刚准备说什么,她又道:“时间不早了,我有点累,你们父女两慢慢聊。”转身进了电梯。
让叶青先上去休息,夏胜利摸了摸女儿的脸蛋子:“我和你叶阿姨打算在南江再住个把星期,这样,回门你就不用往广云跑了,免得太累。到时候直接来这儿,爸爸请你和小冯吃顿好的。”
他又拍拍冯殊的肩:“我就这一个闺女,一直养在身边,娇惯肯定是有些娇惯的,但该教的我也教了。知知性子绵、心眼实,乖巧懂事,值得你对她好。你比她要大上几岁,凡事让着点。我这个做长辈的拜托你了,替我照顾好她。”
听到这里,夏知蔷之前在夏妈妈那边没能落下来的眼泪,便再也憋不住了,扑簌簌地直往下掉,惹得周围的亲戚一个劲儿地笑:
“可算哭出来了,这才吉利嘛!”
怎么劝都劝不住,她越哭越起劲儿,抽抽噎噎的,几乎要把自己憋得缺氧;有人搂住她用指腹擦泪,后来便换成了袖子,再后来,夏知蔷披着件不知哪里来的外套,稀里糊涂地上了往婚房开的车。
冯家的大姨和姨夫把小夫妻两安全送到家,便离开了。
夏知蔷妆都哭花了,眼睛红通通的,站在门口不动。酒劲上来,冯殊嗓音已经有些变化,沙沙的。
他招呼她:“过来。”
随着人走进屋内,夏知蔷情绪缓和下来,抖着手倒了杯凉水给自己,抿了口,又端给冯殊一杯,声线因为紧张而发颤:
“你、你醉了,要不然,早点休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