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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自己也清楚,你夹在他们两人中间,谁都不好过。”

“我什么都没有做!”

韩秋肃握住她的手腕,他没想到她会忽然如此崩溃。“笛澜,你自己冷静点想想。”

她死死咬住下唇,才没掉下眼泪来。

“你错了,你从一开始就不该留在他身边,”韩秋肃温和许多,“我也有错,原先有机会,我应该带你走的。就算是你怀孕的时候带你走,至少我们的孩子不会出事。”

“你不要骗我……”

“我们都在责怪自己,罪魁祸首却心安理得。他把你害到这步境地,你要为自己打算了,知道吗?”

祝笛澜僵着后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走吧。”韩秋肃打开车门。

祝笛澜冷冷地说,“放手。”

韩秋肃把她的手腕握得更紧了些,“你不用怕。”

祝笛澜一动不动,“你放手。”

“你会想通的。我先送你回去休息。”

祝笛澜只觉得她今晚的情绪已经被推到了顶点,她谁都不想再看见,也一句话都不想多说。可韩秋肃紧紧攥着她的手腕。

她挣扎了两下,披肩便滑落在地上。她不小心踩了披肩,绊了一跤,韩秋肃把她扶在怀里,想让她坐进车上。

停车场的楼梯拐角走过来大批保镖。凌顾宸快步走到两人面前,呵斥道,“我让你来也是看在莉莉的面子上。你不要再骚扰我的人。”

祝笛澜靠着车,觉得都没力气站直了。

韩秋肃根本懒得搭理他,“她不舒服,你说话小声点。我送她回家。”

祝笛澜确实已经感觉很不舒服。刚刚那些酒精放大了外部感官的刺激。今晚没有一场对话是让她觉得舒服的,好像所有人都在拿针扎她。

凌顾宸顿了顿,他也看出祝笛澜无力的神情,他上前一步也抓住她的手臂想要扶她。

同时被两个人抓着,让祝笛澜无端地更恼火。她皱着眉,低声骂,“都放手。”

这回,两手都松手。她累得有些呼吸困难。孟莉莉也从楼梯口跑出来,她很怕韩秋肃会与凌顾宸起争执,所以赶过来查看。

她见两个人都僵持着,只得跑到韩秋肃身边,小声劝他,让他先离开。

再怎么不满,韩秋肃也不想当着孟莉莉的面发火,于是退了一步,准备离开。祝笛澜自顾自朝另一层的停车场快步走去。

凌顾宸快步跟过去,追在她身后,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别跟着我。”

“你怎么了?”凌顾宸满脸担忧,赶紧拉住她,“他对你说什么了?我想过不该让你见他,今天是我大意了……”

“他不会害我,我很清楚。你做的事未必都是为了我好,不用那么自作主张。”

凌顾宸没料到她如此光火,他冷静地问,“他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他什么都没有说。你不要管我,客人们都还在。”

凌顾宸拽住她,“你对我发什么火?说清楚。”

“我没冲你发火。”

“每次见了他以后你就这样,无缘无故得,什么都怪我。”凌顾宸直截了当地说,“他就会挑拨离间这一套,你还不清楚吗?说我限制你自由,拿你们孩子的事跟你卖惨,你就哭得不成样子……”

“你不要跟我提我的孩子!”

“我怎么敢跟你提。每次你都哭。”

祝笛澜委屈地啪嗒啪嗒掉起泪来。

孟莉莉也追过来,她不忍见祝笛澜如此伤心,还未来得及安慰她,祝笛澜就已经没法控制当下的情绪,她甩掉凌顾宸的手,压低声音质问,“你没资格提!没有那次意外,他现在还好好的!”

凌顾宸皱眉看着她发脾气,没有说话。她极少这样,她不能自控的时候透露着可怕的疯狂,因而很不正常。

“你说过我会帮我照顾他!他明明还有活下去的机会!”

凌顾宸冷静地看着她,“我跟你说过,你那时候不能做肾脏移植。”

“我不管!秋肃做这个决定的时候你就该阻止他!你知道我要我儿子活下来!我没有怪过你,但是你真的觉得你一点错都没有?”

“你觉得我会拿你的命去冒险?”

“你不要说得你在乎我的命!”

“笛澜!”

“你把我像诱饵一样随便扔给对你有威胁的人!你让我过得生不如死,到头来说你在乎我是不是还活着?”祝笛澜崩溃的情绪像决堤的岸口,“我要我的孩子活下来,而不是我!”

凌顾宸难过又无力,“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我以为你放下了。”

她被眼泪蒙住的眼里全是愤怒与失望的底色。即使崩溃至此,她都把自己的声音压得低低得,不想让其他人听见。

“你才是那个不停折磨我的人。你不能把我的孩子还给我,我甚至都没法怪你。你不要装得好像在乎我,你留我不过是觉得我还有用。”

“够了。”

“你当初要是杀了我,我倒会感激你。”

“我从来不会拿你冒险!”凌顾宸压低声音,“你听听你自己说的话有多荒谬。”

孟莉莉心疼地想去抱她,可她被凌顾宸一把拽走,他不让她多说一句。祝笛澜独自站着,浑身冰冷得颤抖。凌顾宸让罗安送她回家,便带着其他所有人回了会场。

偌大的灰暗停车场里,她呆立了许久,呆立到终于不再无端地疯狂掉眼泪。她脑海中疯狂翻涌上的愤怒终于退了下去。她手脚都麻木,但还是乖乖跟着罗安回家。

她麻木地连衣服都不换,就在阳台的阶梯上坐下。她用手撑着头,愣愣地看着远方。

她无端地发了场脾气,连她自己都意识到不对劲了。或许凌顾宸订婚这件事对她的打击,比她自己想象的重得多。

她不打算在家里委屈自己,任凭眼珠如同剪断了线的珠子乱掉。罗安在她身旁坐下,看了她一会儿。

他还是这副样子,冷冷的,没有什么能触动他的神经。

但他看着她哭了那么久,还是轻轻说了一句,“我没想到你会这么伤心。”

祝笛澜自嘲地轻笑,“想来讽刺。我对谁都不能说,生怕被他知道。反而最清楚的是你,看我为了他崩溃得不成样子的竟然是你。”

罗安懒懒地靠着阶梯,漫不经心地别过脸。

他如同机器人般无感的冷漠表现,反而让祝笛澜觉得心安。至少自己的感情和崩溃都没有打扰到他,也不会引起他的同情,让她更难过。

祝笛澜默默哭了一会儿,情绪缓和了许多。罗安给她倒了杯温水,她接过,轻声道谢。

罗安也不接话。

两人间的气氛难得得和谐,祝笛澜鼓起勇气问,“你知道廖教授想把我怎么样吗?”

罗安摇头,“他没说。”

祝笛澜看着手里的水杯。

“你自己觉得呢?”

祝笛澜不屑地笑笑,“如果我还有命活到那一天,而不是死于什么奇怪的’意外’……他大概会找个他想要捣乱的大家庭里,把我弄进去,不管是嫁人还是卖身……让我把他们搅得天翻地覆的,他就开心了。”

“那八成就是万家的公子哥了。”罗安顺着她的话说。

“嗯,我觉得也是。万家的人,他谁都看不过眼。又老跟你们作对……儿子们叁天两头出丑闻,不是撞人逃逸就是性侵……”

“你肯?”

“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你那么精明,我才不信你不会留后手。”

“我都是走一步看一步。精明都是逼出来的。”

罗安的脸上露出少见的饶有兴致的神情。祝笛澜没有以前那么怕他,她颇为自暴自弃,开起自己玩笑来,“至少他让你看着我,我不至于太惨。”

“我手里不留活口。”

“我知道,”祝笛澜笑笑,“好在你没恶癖,也不热衷折磨女人。我要是死在你手里,死法终归是干净利落的。我别无他求了。”

罗安又审视了她一会儿,忽然从西装内袋里掏出几封信件来。

祝笛澜怔怔地看着他,疑惑不解。

“这些是你弟弟的信。”

她赶忙接过,小心翼翼地问,“是廖教授让你交给我?”

“他不知情,所以你别说漏嘴。我觉得你知道也无妨。而且有我盯着你,你耍不出花样。”

祝笛澜震惊地久久没有反应,过了很久才喃喃地说了句“谢谢”。

她怎么都没想到,罗安会在这时帮她。她颤抖着手把信拆开。罗安起身拍拍外套便走了。

祝笛澜把那些信慢慢读完,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可她心里一阵阵发暖。就像是她一直以来的坚持终于有了点小小的回报,让她强撑着,再走一段路。

之后的几日,她还是明显感到了情绪上的不对劲。整整两天,她都在床上空洞地睁着双眼,无力做任何事。

她隐隐害怕,感觉自己的躁郁症喝抑郁症都有回来冲洗席卷她的架势。

她强撑着,翻箱倒柜把去年的药翻出来,攥着药瓶的手不住颤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