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祸(2 / 2)

这话让何征铭无法辩驳。他心里也已经接受,自己不可能在这个案子上有什么大的突破了。

好像有某种力量,在他身边堵满了墙,将他围困其中。

他摆摆手,“我知道,先让他看看照片。”

祝笛澜眼中的狠意一闪而过,随后跟着他重新回到审讯室。

何征铭把照片在桌上摆好,“你看看,这其中,有没有你那天看见的人?”

张洋摆弄着手铐,显得很抗拒。

“你仔细看看。”

“我不知道!”

何征铭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时透露出不寻常的凶狠,“张洋,我希望你知道。你是被指证的嫌疑人,如果你不是目击证人,那我可以合理怀疑,你是作案的嫌犯。”

张洋忽然愣住,随后愤怒地喊,“混蛋!”

“如果你要洗清自己的嫌疑,就把当晚看见的事,一一交代清楚!”

“你不要血口喷人!我什么都没有做!”

“那你就看仔细了!”

“我知道……”张洋盯着照片,喃喃道,“我见过他……我见过他……”

一直看着这一切的祝笛澜冷冷开口,“因为看见的不是你。”

张洋猛然瞪她。

“李国强看见了。你没有。你让李国强与我们谈。”

“他就是个胆小鬼!你问他,他什么都会说是!什么都会承认!被骗!他只会被骗!”

“承认什么?你在怕什么?”

张洋被她问得一愣。

“如果这件事与你无关,你为什么不让李国强与我们谈?”祝笛澜再度强调,“你在害怕什么?”

房间里的沉默持续了半分钟。张洋猛地站起身,用拳头重重敲打桌面。他的愤怒如同火山爆发,暴烈又狂躁。

他大喊,“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你!”

何征铭试图把张洋按回到椅子上,却发现他的力气大得惊人。他身上仿佛无端增长出一圈肌肉来。

而他记得当他把李国强从家里带出来时,李国强吓得双腿发软,几乎摔到地上。何征铭扶他时觉得他全身软绵绵得,如果一个绣花枕头。

确实,他们已经完全如同两个人。

他可怕的模样也没有让祝笛澜的神情动摇半分。她依旧显出不真实的冷漠,“你不敢让李国强与我们谈,对不对?他会说漏嘴。”

她的身体微微前倾,靠近张洋,“如果人是你杀的,他会说漏嘴。”

张洋一愣,随后猛地伸手要抓她,但他被手铐束缚住。他疯狂地吼叫起来,“我杀了你!杀了你!”

祝笛澜只往后微微一闪,她的神情依旧是平静的水面。

张洋已经完全失去控制,何征铭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按回到座椅上。

“你根本就没有看见,为什么你要撒谎说你见过那个人?”

“他告诉我了!??他都告诉我了!??”张洋的手在桌上胡乱挥舞,几张照片飘落在地上,“那个人……那个人!就在这里!我见过!”

祝笛澜威胁性地眯眼,冷漠地看着桌上的照片,“不要因为想脱罪就做伪证。”

“你!”张洋愤怒地指她,“我要杀了你!”

“在这里展露暴力倾向,对你没有好处。”

张洋疯狂地用双拳重击桌面。手铐在他的手腕上磨出血痕,他也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何征铭试图制止他暴躁的行为,但是毫无成效。

张洋的暴力行为愈演愈烈,他挣扎着,试图从手铐中挣脱。他的手捶打桌子,膝盖和脚和开始冲击桌子。这一声声重响听得人心惊肉跳。

暴力型的人格。祝笛澜暗自想着,她的目光深处透出恐怖的窃喜。

“叫李国强与我谈。”

“你想得美!谁都别想伤害他!没有人再能逼他!我会杀了你!”

他忽然跳起来,再次试图扑向祝笛澜。

祝笛澜面不改色,与他对视。

倒是何征铭颇为慌乱,他不得不出手用十字固扣住张洋。他朝她喊,“去叫人!”

祝笛澜坐着没动,“你知不知道!如果你不让他出来,情况会对你多不利?”

“他只会被骗!会被骗得撒谎!害到他自己!”

“难道不是你为了自保,不让他与我们谈?”

张洋吼叫得涨红了脸。

何征铭感到吃力,再度下令,“去叫人!”

祝笛澜这才起身,快步走到审讯室外。很快进来叁个警员,与何征铭一起把张洋控制住。

张洋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交流的能力。

何征铭与叶耀辉商量以后决定把他送往精神病医院。他的精神状态连上测谎仪都没有意义。

祝笛澜背对着他们,与钟黎清和陈志警官说话。叶耀辉走过去,正想询问,才发现她在不出声地掉眼泪。

叶耀辉赶忙问,“怎么了?”

“吓到了,”陈志给她递着纸,“我们在外面都听得怪瘆人的。”

“没事吧?”叶耀辉轻声安慰。

祝笛澜摇摇头,一开口却是无法控制的啜泣,“没……没事……”她哽咽得说不出后面的话,只得摆摆手。

“这是什么?”钟黎清忽然指指她衣领处的两道血痕,“打到你了?”

祝笛澜这才低头看看,随后用衣领盖住,小声说,“刚刚没留意。”

何征铭凑过来看了一眼。刚刚张洋忽然攻击她时,其实他也没有看清,张洋究竟有没有碰到她。

“这么严重?”叶耀辉带着疑问看向何征铭。

“没事的,我都没感觉,”祝笛澜赶忙解释,“幸亏何督察及时制止他。”

她看向他,认真道谢,“谢谢何督察。”

何征铭一愣。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实在很难不让人心软。说到底,她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或许刚刚在审讯室里只是努力强撑着应对,现在就支撑不住,委屈得直哭。

何征铭困惑,不知哪个是真实的她。

他今天被人格分裂弄得疑神疑鬼。面前这人仿佛也有两个人格。

“不好意思,让你这么冒险,”叶耀辉轻轻扶住她,“要去医院看看吗?”

“不用,不痛。”祝笛澜摇摇头,语气里满是委屈和后怕,“我都没帮上忙,很过意不去。”

“怎么会,今天幸好有你在。”

“就是,这种人格分裂……哎……”钟黎清轻声叹气,“简直神仙都救不了的case。幸好你在,一下就看出来了。不然我们要被他耍得团团转。”

“我也没想到会发展成这个样子……”祝笛澜喃喃道,“那接下来怎么办呢?”

“再说吧,”叶耀辉无奈,“天都快亮了,你快回去休息。”

他指指一个警员,“那个,小林,给祝小姐叫辆车,送她回家。”

祝笛澜一边道谢还一边擦着眼泪。叶耀辉又安慰了她几句就与她道别。

叶耀辉的办公室里,何征铭点了支烟,透过百叶窗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叶耀辉轻轻关上门,何征铭不屑地一笑,“什么人,会说出那种话……哼,’礼物’……谁会把这种人当做礼物。”

叶耀辉站到他身边,同样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你说得对,”何征铭微微眯眼,“她有问题。”

“就算她有问题,她做的事都没有问题,按照流程,而且经手有资质的人。”叶耀辉摇摇头,“也许是我多疑,她并没有问题。”

“或者说,她太过聪明,滴水不漏。”

“你说她有问题,有什么证据?审讯的时候发生什么事?”

何征铭回忆着他的观察,摇摇头,“我不懂心理学,我不知道她这样到底是不是心理医生的一贯做派。但是,可能是直觉……”

他回想到祝笛澜看那个男孩时的神情,回想到她对人格分裂患者冷漠的逼问,“我觉得她所做的一切都有引导意味。就好像,她知道的事,比我们都多……你不能把她留在这里。”

“她不是警署里的人,”叶耀辉理着档案袋,“只要肖浩强选她,她就有资格。”

“她是不是还没有毕业?她现在并没有独立做顾问的资质,对吗?”

“对。据我所知,她现在一边在文化大学攻读博士学位,一边做助教。显然她在学校里的路,廖逍已经为她铺好。她拿到资质是迟早的事。”

何征铭把烟按进烟灰缸里,“那看来,我得保证她拿不到这个资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