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应该去睡了。王舒陪着她,她父母也在。”
“行,那我放心了。”覃沁踩了脚油门,“去你办公室,我们理理这件事。”
太阳在天际露出火红色的一角,凌顾宸在办公室的窗边坐着,桌上放着那几张偷拍照。
他已经端详许久,一共是五张照片。连续的行为,讲述一个非常简单的故事。
第一张照片,韩秋肃站在车边,戴着墨镜,占据画面主体,祝笛澜在他身后两步,低着头,棕色的卷发披在肩膀上,看不太清脸庞。
第二张照片,她站在他身边,车身盖住了他们的下身,但依稀可见韩秋肃搂着她的腰,她看着他,像是与他说话。
第叁张照片,他们接吻。她的左手轻轻扶住了他的肩膀。
第四张照片,他为她打开副驾的车门。她笑得很可人。
第五张照片,他们在车上,车身和牌照清晰可见。韩秋肃的手握在方向盘上,祝笛澜在副驾,拉下了上方的遮阳板,仰着头照镜子,手里握着一只口红,看上去在补妆。
这五张照片他看了太久。每次看到他们接吻,他内心就醋意汹涌,忿忿地哼个不停。
要不是这几张照片的主角是他的女人,倒真是个甜蜜的爱情故事。
覃沁端着两杯咖啡,放了一杯在照片旁。
凌顾宸接过咖啡,闷了一口。
覃沁也坐下,瞥了眼这些照片。他内心佩服凌顾宸竟然能忍受盯着这些照片这么久。要是他这么看着自己老婆跟别的男人接吻,他早就暴走了。
凌顾宸依旧不放弃,希望能从照片中找到他遗落的细节。
“黄彦在努力定位那个ip。”覃沁说。
“罗安说他直觉是从泊都发出的。”
“我也倾向于是,韩秋肃大部分时候都在泊都活动。”
凌顾宸依旧觉得困惑,目光落回手边的照片,“总觉得不对……为什么?罗安第一时间买断了消息,就算有人抓住韩秋肃,也没有佣金。”
“是很奇怪。”
“哪有雇佣兵会做这种事?”
“也许韩秋肃知道些什么。”
“罗安问了,说是韩秋肃也没有头绪。他的右手支撑不住四个人的近身搏斗,伤得不轻。笛澜让他先别问。”他喃喃道,“我倒是不在乎他死活,他向来命大的很,当初约瑟夫都弄不死他。可是差点把笛澜搭进去……”
“说起这个,我真想问问你……”覃沁犹豫着开口,“以我对你的了解,你怎么都不是愿意与别人分享一个女人的人吧?你性格里那拧巴的占有欲,偏执得要死……”
凌顾宸了解自己弟弟这张得理不饶人的嘴,他抿着嘴瞥他一眼,他也没有一点要停下的意思。
“你犟起来的时候,我都说不过你,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怎么现在这么慷慨了?”
“我是你哥。”
“我知道啊。”
“你不能对你哥说话客气点吗?”
“我说的不对吗?”
凌顾宸甘拜下风,懒得与他争辩。
“不是吗?”覃沁不依不饶地追问,“你怎么转性了?你跟笛澜在一起以后,是没有那么坏脾气、那么招人讨厌了,但也不至于变那么多吧?”
他说不过他,对于弟弟的一通贬低评语,只得接受了。想想倒是也没说错,他的坏脾气都是为了祝笛澜一点点改的,她以前被他气哭不知道多少次,他只希望现在不会再让她伤心。
他无奈又认真,“我没有慷慨。我能百分百确认的是,如果她能留在泊都,绝对不会这样对我。”
他顿了许久,还是有细微的难过,“如果我能保全她,她不会这样对我。不是她的错,她这流亡般的生活,并不是自愿的。怪我。”
覃沁慵懒地靠向椅背,没再多说。
凌顾宸没指望他的理解,他不会让自己陷入不安的情绪。一开始发现她卧室里有男人的衣服,他就猜到了。
一直无法相见的那两年他就猜过,这两人一直藕断丝连,在瑞士这么久,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发生。
但真的知道了,他还是不免生气。祝笛澜由着他发火,不辩解。他记得她那盈盈的委屈泪眼。他边发火边心软。她答应把他放在第一位,答应陪他出席在瑞士的宴会时戴婚戒,以妻子和丈夫相称,他才作罢。
她为了他和妙妙把命都豁出去了,一生逃亡,不能回泊都。他没法怪她。
对她来说,她早已死在瞳山医院的那场大火里。之后的人生,已然是新的故事。
至于韩秋肃,虽然他还是很烦他,可是……
凌顾宸想着这些,目光又落回照片上。耀眼的阳光从办公室的落地窗折射出一个角度,把照片映得反光。
他忽然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多了起来。
五张照片里,韩秋肃都戴着墨镜,遮住大半张脸。
祝笛澜的墨镜挂在连衣裙的领口上,因而她的脸庞一直非常清晰。
或许是她那让他永远看不厌的美貌,他总觉得看照片时,视线总是不自觉集中在她身上,而非是既定目标的韩秋肃。
她那温柔的笑眼,在车上补妆时仰着头的模样,尤为光彩照人。
他把照片递给覃沁,“我觉得不对劲,你看看。”
覃沁眯着眼靠在椅背上休息,听罢接过照片,仔细翻看一遍,蹙起眉头,“哪里不对劲?”
“韩秋肃的模样根本看不清。”
“嗯……以韩秋肃的名声,即使仅仅是相似照片,也有很多人愿意追杀他。”
“但是笛澜的脸没有任何遮挡。”
覃沁惊讶地看他,“你这样想?”
“如果呢?如果这些人是冲着笛澜来的?”
“罗安买断的悬赏上明确写着韩秋肃。”
凌顾宸皱眉沉思,“不对劲。”
“笛澜不是黑道上的人,她不过在你身边打理过几年生意。要论悬赏价值,韩秋肃确实比她高很多。”
“她与我订婚,那就不一样了。”
“你用的是苏琬这个名字,知道她这层身份的人很少。”覃沁瞬间变得十分严肃,“知道她是苏琬的人,恐怕与我们很亲近。哥,这个猜想很恐怖。”
“是,我明白……”凌顾宸不安地叹气。
“你身边的保镖都是我和罗安招募的。你还给笛澜看他们的资料吗?”
“嗯,我都会带给她,让她替我把关。所以她认识我的人,但除了你们这些与我最亲近的,其余人并不认识她。”
覃沁继续看照片,“我觉得冲着笛澜去的可能性很低,但确实,这些照片都把她拍得很清晰……不论怎么说,保险起见,我会重新审核。”
“为什么在法国拍他们?怎么会知道他们在欧洲?他们在法国?”凌顾宸来回踱步。
覃沁不语。
“韩秋肃并不是一直在瑞士。他一年中有一半时间在日本陪莉莉,为什么不是在他落单在日本的时候被找到?”
“你说笛澜现在住的别墅是韩秋肃出面买的?”
“用了假身份,他做雇佣兵的时候在瑞士银行开过户。”凌顾宸止住脚步,“银行方面泄露他的信息?”
“很难,瑞士银行业是撬不开的黑洞。”覃沁摇头,“如果你的猜想正确,那笛澜现在住的地方安全吗?让她搬去苏逸的别墅?”
“苏逸现在跟她住一起,我相信在欧洲没人敢动她。即使她的住址暴露。”
“那就行……可是这解释不通,她根本没有身份,苏琬在法律上死亡,祝笛澜名字的护照也弃用。没有任何合法途径可以查到她,难道是查她的人意外发现韩秋肃,又肉眼确认她的身份?”
“也许有故人在瑞士意外遇见她。”
“啊?谁?”
凌顾宸骤然想起一件事。他抽过覃沁手里的照片,放回信封,塞进西装内袋。他打了个响指,催他,“我得见个人,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