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皎也觉得自己有点反应过激,她讪讪的放下手,绷着神色看向了他,勉强保持着镇定:“有……有吗?我明明就很正常。”说着,还很若无其事的伸手捋了捋发丝,以证明自己确实很正常。
云初末幽凉沉静的目光注视着她,片刻后冷不丁的问:“云皎,你觉得我怎么样?”
云皎一呆,对着他的视线:“还,还好。”
云初末的神色越发的意味深长,继续问:“你觉得我对你怎么样?”
云皎想了一下,综合所有不利和有利要素,关键时候还不忘拍云初末的马屁,以及让他意识到从前对她的态度有多过分,最终折中答:“还好。”
云初末单手撑着身体,另一只手缓缓擒住了她的下颌,扳过云皎的脸,探究的目光注视了良久,才扑哧一声笑了,顺势转身盘腿坐在床榻上,发神经的笑个不停。
云皎本来就紧张,现在看他笑成这样,心里更是发虚,不由愤怒的指责:“你笑什么!”
见云皎发怒,云初末立即识相的伸出手指抵住了自己的唇瓣,眉目间却还是强忍着温暖灿烂的笑意,他平复了一会儿,才终于收敛了忍不住发笑的心情,脸色一本正经,放下手不紧不慢的道:“没什么,只是我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云皎水灵灵的大眼睛注视着他,显得很是好奇,试探的问:“什么事情?”
云初末侧过头又打量了她几眼,坏坏的表情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他的转过来,悠闲自在的看着鲤鱼戏莲的屏风:“皎,你觉不觉得这扇屏风应该换一换了?”
云皎又是一呆,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扯上这件事了,她也看了一眼屏风,迟疑的道:“这个是你去年给我画的啊,才用了不到一年。”
云初末的眼睛眯了眯,定定的注视着屏风:“我现在又不喜欢鲤鱼戏莲了。”
云皎撇了撇嘴,揶揄的问:“那你现在喜欢什么?”
云初末转头看向了她,不知道又在打什么坏主意,所以笑得有些猥琐:“我现在比较喜欢鸳鸯戏水。”
云皎的表情里充满了鄙夷,鲤鱼戏莲和鸳鸯戏水不都差不多么?她的思绪顿了顿,陡然意识到正事:“你别想岔开话题,说,你刚才发现了什么事情?”
云初末不是滋味的扯了扯唇角,望着屏风的神情悠然自得,身姿优雅而慵懒:“你那么想知道啊?”
听到云皎坚定的嗯了一声,他又慢悠悠的补充了一句:“我不告诉你!”
“你你你……”云皎气得跺脚,立刻倾身朝他扑了过去,准备施展自己的撒娇粘人大法,没想到云初末突然起身,害得她直接可怜巴巴趴在了被褥上。
云皎愤愤的拍打着被褥,委屈的瞪着他指责:“云初末,你怎么可以这么狡猾啊啊啊……”
望着某人恼羞成怒的模样,云初末的眉梢瞬间荡开灿烂的笑意,映衬着绯色的晚霞显得越发清俊温柔,美得动人心魄,他回身走了两步,微凉的手指挑衅般勾了一下云皎的脸颊:“快去做饭,端到我房里来。”
面对强权,云皎誓死抵抗,垂死挣扎:“我不!”
“你说什么?”云初末挑了挑眉,抱臂居高临下的藐视她,阴阳怪气的道:“你看起来很想被打死呢!”
他顿了顿,作势要拉云皎起来:“啧啧,正好我想吃烤人肉了,来,我们到厨房慢慢说。”
“啊啊啊,不要不要不要……”面对强权,云皎整个人像八爪鱼似的巴住自己的床,生拖硬拽怎么都拉不开,痛哭流涕的求饶:“云初末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云初末这才满意的住手,手指若有所思的敲着自己的唇瓣,想了一会儿,才掰着手指数道:“我要吃蟹黄鲜菇、玉簪出鸡、夜合虾仁、清汤雪耳、鹿羧水鸭……嗯,暂时就这些,我想到再告诉你,你做不好,我就打死你。”
说完,他就迈步朝着门外走了,很嚣张的打了一个呵欠,又扭着脖子伸了伸懒腰,走出屋外的时候,身形迅速的闪到窗边,透过缝隙看到云皎正在床上气得打滚,他忍不住掩唇笑了,阴柔精致的眉眼中尽是宠溺和温柔,低低的声音轻念了一句:“笨蛋。”
夕阳已经完全消逝在天边,只留下几道晚霞弥漫在即将到来的夜色中,万物都仿佛染上了些许醉意,让人看了就觉得微醺的欢愉。
云初末饶有兴致的顿步在自己的房门前,负手站在长廊边,远远的注视着那几株瘦梅,恍惚记起前段时间某人还在喋喋不休的抱怨,说这几株梅树生病不肯开花,没想到不知不觉间,竟已开得这般绚烂。
云初末悠然的目光望着,良久之后,长长的舒了口气,脸上依旧带着温浅宁和的笑意——
不止是它们,他的花儿也快盛开了呢!
第132章 风情花月浓(四)
三天之后的月圆之夜,泠涯皇子准时来到了明月居,趁着云初末正在准备画骨重生的东西,云皎小心翼翼的接近他。
她端着重塑身体所需的泥土,走到庭院的石桌旁,面对着泠涯坐了下来,思前想后的犹豫道:“其实……若是利用画骨重生之术回到过去,你的魂魄会被长空之境吞噬,永世都无法超生了。”
泠涯默默颔首,淡淡的回答:“我知道。”
此情此景,与银时月当时来到明月居的时候何其相似,想起那个高贵美丽的邪魔,云皎的心绪凄然,低下头嗫喏道:“即使你得到了她的消息,也无法与她,这样……值得么?”
泠涯闻言,细不可闻的笑了几声,语气听起来甚是悲凉:“我这一生都在权衡利弊,步步斟酌算计,可是到头来却发现,那些曾经无比渴望的东西都不是我想要的,什么是值得,什么又是不值得呢?现在想来,这世上原就没有所谓的对等平衡,心甘情愿即是值得,身不由己便是不值得了。”
他的神情平静,似在回想着什么:“轮回转世固然会是新的开始,可是我并不想忘记她,甚至还想借此机会,与她在过去的时光里重逢……”
见他的心意已决,云皎也不再劝说下去,只是试探的问:“有什么……我们可以帮忙的么?”
泠涯沉默了一会儿,才抬头道:“若是姑娘不介意的话,可否帮我跟着雪衣,我想知道她到底去了哪里?”
云皎点了点头,回答道:“这个自然没有问题,只不过在长空之境里,你所做的事情要尽量与几百年前相符,若是有所更改的话,那位姑娘的归处也可能会因此改变。”
泠涯颔首算是答应了下来,他犹豫片刻,才淡淡道:“其实在下不明白,姑娘身为人类,为何留在此处?”
云皎一愣,很是不解的问:“我从很小的时候就住在明月居的,若是不留在这里,又该去哪里?”
泠涯的眸光淡淡,可能先前是人类的关系,所以对于云皎也保持着善意和好心:“三界之内,六道的生灵都有属于他生存的地方,姑娘既然是人类,自然就该回到人类的世界去。”
对于泠涯的说法,云皎显得有些不可置信,她从未想过要回到人类的世界去,现在的生活虽然有点奇怪,但是她每天都过得很开心,比外面的世人好过了不知道多少倍,而且云初末就在这里,她怎么可能会抛下他离开明月居?
心知泠涯是为了她好,所以云皎不甚在意的笑了笑:“你只会说我,你自己不也是眷恋人世不愿离去?我在明月居里生活了百年,见过千千万万个流落世间,与前世纠缠的鬼魂,说什么三界六道,万物生灵自有其归属,须知天地有情,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规定摆在那儿,遵不遵守还是要看我们自己的决定。”
泠涯听她说自己已经活过了百年,一开始还有些惊讶,但想到先前遇到的那位贵公子,便也了然的释怀,点了点头:“说的也是。”
想到自己居然说了这么一大段富有哲理的话,云皎的脸上带着一贯沾沾自喜的小聪明,对自己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她正得意着,又听泠涯不紧不慢的说道:“不知姑娘想过没有,若是你在乎的那个人终有一天会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去,到那时你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