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太恨了,所以连那一点点的血脉亲情都要丢掉。反正最先松开手的不是她,而是红妆不是么?
何柳柳看着镜中的自己,妖娆的笑了。她费尽千辛万苦,将自己的尊严扔在地上任人踩踏,为的是什么?便是有朝一日,能回来,光明正大的站在太阳底下,向红妆讨一个公道!何柳柳迄今不能明白,为何红妆会那样狠心,将亲生妹妹的性命视如草芥,用亲生妹妹的血,奠基她的新生。不过,现在的何柳柳已经不想知道了,早在贺红妆动手的那一刹那,她们之间就再也回不去从前了。
就像徐氏所说的,希望红妆能够多多回来看她,贺红妆自然不会拒绝,现在的她只是暂住在翰林府的孤女,无父无母,连个靠山都没有。如果能够重新获得徐氏的宠爱,日后在上官家岂不就很容易站住脚?想到这里,她便觉得一阵高兴,从牢里逃出来后,她的人生就一直顺风顺水的朝好的方向走,真希望这样的好运气永远不要消失!
想到这里,贺红妆不由得露出志得意满的微笑。她认为自己的未来一片光明,可不是吗?有疼爱她体恤她的表哥未婚夫,有视她如己出的舅舅和舅母,还有宠爱她的外祖父,如今她又重新得回了祖母的宠爱,所有威胁到她的人事物都已经消失不见了。只要她安分守己,在没有成功前韬光养晦,按兵不动,就算是贺莲房也抓不着她什么把柄!
因为想要徐氏这个大靠山,所以贺红妆这些日子朝大学士府跑得很勤。由于在民间声誉不大好,所以徐氏没敢让贺红妆从正大门进,每次去看望徐氏时,贺红妆总是从后门进去,这让她有点不高兴,但她也知道,这是逼不得已的。徐氏为人最爱面子,若是因为这一点小事与她起争执,那可真是太划不来了。再说了,现在是她有求于徐氏,难道还敢给徐氏摆脸色看吗?
贺红妆能忍,她最大的优点就是能够忍耐。只要她心中的火花不灭,她的心愿不死,为了达成目的的那一天,她就会好好的活着,不管多么屈辱。
从某个方面来说,她和何柳柳是一模一样的,毕竟是一母所出的同胞姐妹,都是死心眼儿,想要得到的,不择手段也要到手。但也正因为如此,当她们将目标定在彼此身上的时候,才更有意思。
贺莲房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才让玉衡将何柳柳从燕凉府的牢房中救走,还用一把火彻底埋葬了“贺绿意”这个身份。此后世上只有何柳柳,再无贺绿意。从名字上应该也能瞧出这一点,这是何柳柳自己取的名字,“何”通“贺”,“柳”正是绿色,她依然念念不忘自己失去的身份,而现在,她正要浴火重生,将属于自己的东西重新夺回来。
当然,这并不代表何柳柳就要对贺莲房姐弟三人从此冰释前嫌了。只不过,目前她最大的敌人是贺红妆,所以不斗倒贺红妆,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而在这之间,她不介意在徐氏面前给贺莲房添点堵。何柳柳恨着贺红妆,不代表她就不恨贺莲房。直到现在她都认为一切都是贺莲房的错,如果不是贺莲房,现在她依然是高高在上的大学士府庶出千金,荣华富贵,山珍海味,哪里需要这样,连自己的本命都要抛弃?
但何柳柳也能忍。当她的鲁莽和任性被贺红妆的绝情亲手扼死,她便再也不是那个头脑简单且容易上当的贺绿意了。如今的她,是崭新的她。
何柳柳背地里做了些什么小动作,贺莲房知道的一清二楚,只不过她懒得跟她计较。觉得何柳柳太多事,竟然把心眼用到她的身上来了,贺莲房不高兴了。而她不高兴,何柳柳自然就得付出点小代价。
于是这一日,就在贺莲房带着贺茉回一同回大学士府看望徐氏时,正巧赶上了贺红妆。
乍一看见贺莲房姐妹俩,贺红妆心头一慌,每每与贺莲房对视,她总觉得对方似乎窥破了自己的秘密,当然,这只是她的错觉。这件事除了已经死去的绿意以外,没有第三个人知晓。再说了,如果贺莲房得知此事,还不借此机会把自己彻底给毁了?贺红妆怎么想都觉得只是自己想太多,所以一个劲儿地安慰自己,不要疑心生暗鬼。
看着贺红妆内心焦急抓耳挠腮的模样,贺莲房微笑以对,好似完全没有看出对方正着急的样子。
何柳柳正在给徐氏捶着背,她对徐氏可以说是十分孝顺,将其当成了自己的亲生祖母来看待,有时候徐氏都觉得这丫头太孝顺自己了。可何柳柳每次都眼泪汪汪地看着她,说自己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亲人了,唯一的胞姐还要追杀她。徐氏救了她的命,又认她做干孙女儿,那便是她的再造恩人。为恩人做点事情,有什么不对的呢?徐氏一想,也是这个理,便不再多加赘言,只是心底对何柳柳喜爱更甚,远远地超出了对贺红妆的感情。
贺红妆自然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只是她虽然也想讨好徐氏,只可惜目前她住在翰林府,没有办法像何柳柳那样日夜贴身照顾。在这一点上,怕是她要输给何柳柳了。
而何柳柳对她的态度也非常冷淡。
贺红妆有时候会想,难道何柳柳跟自己有什么仇吗?虽然对方每次看到她都是笑眯眯的,可贺红妆就是打心底感到不安,所以一般情况下,何柳柳不同她说话,她也绝对不会主动去找何柳柳。
贺莲房将这两人之间怪异的互动看在眼里。别人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她还不知道吗?
何柳柳见贺莲房姐妹俩来了,心里不高兴,她往日便不着痕迹地在徐氏面前说贺莲房的坏话,导致徐氏对贺莲房愈发印象差,如今见贺莲房来看她,也不知怎地,阴阳怪气地说道:“莲儿是公主,日日繁忙,怎地还有空来看我这老太婆呢?”
贺莲房才不与徐氏置气,仍然温文地笑:“祖母说得这是什么话,孙女仍然是祖母的孙女,听闻祖母近日身子不适,若是不来探望,岂不是让人笑话么?不过幸好有何姑娘在祖母身边伺候,这样孙女也足够放心了,毕竟何姑娘对祖母来说,可是跟亲孙女差不了多少呢。”
说话间,有意无意地看了何柳柳一眼。何柳柳被这一眼看得心惊肉跳,总觉得对方话里有话。
贺红妆站在一边,有些手足无措,本来她对贺莲房一直存有嫉妒之心,可自从自己非贺家血脉的事之后,她心底除了最初的嫉妒,还感到了一丝敬畏。但这并不代表她就想要输给贺莲房,有朝一日,待她成功,仍然要将贺莲房等人踩在脚底下!
贺红妆相信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何柳柳勉强笑道:“公主谬赞了,奶奶是我的救命恩人,不伺候她,我怎么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呢?”
言下之意,便是在讽刺贺莲房没有良心,她一个外人都知道照料干奶奶,贺莲房可是徐氏的亲孙女,结果却成日躲在公主府,不踏入大学士府半步,真可谓是不孝。
“大姐自然是不如何姑娘细心了。”贺茉回见不得有人欺负她家温柔的大姐,便出言相助。她素来牙尖嘴利,损人不带脏字,“何姑娘与祖母萍水相逢,却如此投缘,也真可谓是天生的缘分,只是咱们贺家有贺家的规矩,虽说何姑娘伺候祖母,那是一桩美事,可若传出去,叫人知道何姑娘晚上就睡在祖母寝房的偏厅里,可真不知道会被人如何议论呢。要我说呀,这晚上守夜,有丫鬟和妈妈们就可以了,何姑娘到底也是客人,怎么能如此纡尊降贵呢?”
何柳柳嘲讽贺莲房没有孝心,贺茉回便暗讽对方所作所为都是下人之举,何柳柳听了,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但却不敢表露出来不开心的模样。
徐氏见状,道:“好了好了,难得回府一趟,你们俩难道是来同柳柳拌嘴的吗?莲儿,不是祖母说你,你年纪也够大的了,眼看便要及笄,难道连一点规矩都不懂吗?柳柳是客人,有算是你的干妹妹,你就不能让着她点儿?”
明明那话是贺茉回说的,明明贺莲房从头至尾没说过一句讽刺何柳柳的话,但徐氏却仍要将这屎盆子扣到贺莲房身上。即便如此,她也没能激怒贺莲房,对方仍然一派悠然地笑着:“祖母教训得是,孙女会好好反省的。”
不管别人怎么刺激,贺莲房永远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能把人活活气吐血。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
徐氏冷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没过一会儿,她便嚷嚷着身子不舒服,想要去榻上躺一会儿,让贺红妆扶她去床上,又让何柳柳去看看除非的燕窝银耳汤炖好了没有,彻底忽略了贺莲房姐妹俩。
幸好贺莲房跟贺茉回也都不在意。徐氏爱怎样就怎样,她们才懒得跟她较劲儿。
何柳柳得了徐氏的吩咐后,便拎起裙摆要朝厨房去。在经过贺莲房身边的那一刻,贺莲房直视着前方,出口的声音又轻又沉:“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是谁,想报仇,就把你的爪子收好,不要随便挥出来。否则……”说着,她扭头,一双不怒而威的凤眼直勾勾地看向何柳柳,看得其胆战心惊。“别怪本宫砍断你的手腕。”
语气轻松自在,似乎在谈论今日天气如何,但何柳柳却因此出了一头的冷汗,她心下惊诧不已,不知道贺莲房口中所说是不是和自己所想的一样。半晌,嘴唇张了又开、开了又张,紧张的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来。
贺茉回颇为有趣地瞧着何柳柳那可笑的模样,忍俊不禁:“绿意妹妹,难道真的要我们把话说开么?”
闻言,何柳柳如同见了鬼一般盯着贺莲房姐妹二人,她的第一反应便是左右看看,生怕被人听到,连嗓音都压得很低:“……你胡说什么?不要乱认人!”
“怎么,不装乖巧听话了?”贺茉回怎么可能被她吓住。“还以为你能在我们面前多装几天呢,说实在的,这些天看你挖空心思,唱作俱佳,我跟大姐都不好意思戳穿你了。”说完,她掩嘴偷笑。
何柳柳被贺茉回笑得险些恼羞成怒,可她知道自己不可以冲动,因为眼前站着的这两个人中的任意一个都能将自己如同蝼蚁一般碾死。半晌,何柳柳弯下了她自视甚高的膝盖:“……请你们不要说出去!”
“怎么能不说出去呢?”贺莲房叹了口气。“你换了张脸,潜伏到祖母身边,想必是包藏祸心。若是不拆穿你,本宫怕祖母为你所害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