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氏面上还有泪水,语气生硬:“我今日不过问你父亲要一处田庄的地契,你父亲倒是记挂着你们兄妹,说是留给你们俩的!王妃娘娘,你都已经是皇家儿媳妇了,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为什么不给你哥哥姐姐留一点出路!”
陆清竹这才听明白来龙去脉,万氏本欲问陆通要一处田庄,作为陆长鸿的个人的私产,将来成亲也有底气,但陆通想的是把地契留给陆长筠。
“不过一处田庄而已,二哥若是需要,父亲便给母亲吧。”
万氏觉得陆通如今的心彻底偏了,一心只有庶子庶女,嫡出的儿子女儿,都不正眼瞧一眼了。
陆长筠正在科考,倘若中了进士,将来必然飞黄腾达青云直上。而她亲生的儿子名落孙山,前途一片渺茫,女儿没了未婚夫,将来更是无望。
万氏心里的恨意,再也控制不住,突然扑了过来,猛地推了一把陆清竹:“都怪你,都是你……你抢走了我鸿儿和清荷的一切,你就是个灾星!”
陆通怒火中烧,一巴掌甩在万氏脸上:“你胡说八道什么!”
陆清竹踉跄了一下,冷冷看着万氏,道:“我从未抢过别人的东西,这些年来母亲做过什么事,你自己难道不记得了吗,我当你是母亲,你可曾把我当过女儿?你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
陆通忙道:“清竹,你别听你母亲鬼迷心窍说胡话。”
陆清竹心里烦闷极了,转身便走:“母亲好自为之吧!”
陆清竹面无表情地出了如意园,正好撞上迎面走来的陆清荷,那一瞬间,她看到了陆清荷眼中不加掩饰的憎恨。
陆清荷看着陆清竹,眼眸里泛着冷幽幽的光:“二妹如今真是风光正盛,竟也有时间踏足如意园吗?”
陆清竹往旁边避让了半步,打算绕过陆清荷离开,却被她狠狠地拉了一把,手腕被紧紧攥住,嘲弄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陆清竹,你知道我有现在多恨你吗?”
陆清竹一顿,并不意外,淡淡道:“你要恨便恨吧!”
陆清竹对这个嫡长姐也没什么好感,清高如陆清荷,这些年从未把自己放在眼里,她一心里想和那些名流世家的千金做姐妹,炫耀自己年轻有为的未婚夫。
当有一天,她所拥有的东西,全部灰飞烟灭,曾经最看不起的人,超越了自己,心有不甘也是正常。
自从庞卫离世过后,陆清荷就变得更加阴郁暴躁了,如今看陆清竹风光无限,自然是恨的。
“不要以为你的到来,会让人感恩戴德,这个家里,除了攀龙附凤的父亲将你奉若神明,没有人会记得你的好,更没有人会感激你,你的施舍,在我看来只是打脸的耻辱!”
陆清竹不想多言,挑起陆清荷更大的火气,但她闭口不言,落在陆清荷眼里,就是自视清高,不屑一顾。
陆清荷只觉一股怒火冲上脑海,但想到自己的计划,终究没有多说什么:“陆清竹,你等着!”
陆清荷一甩衣袖进了如意园,屋子里还有万氏哭闹的声音,陆清竹长长吐出一口气,摇头离开了。
二月十五,为期三场的会试结束,将会在五日后放榜,择优选入五十名进士,次月再次进行殿试,由天子亲自列出三甲名次。
今年参加春闱的三百名考生皆是在去年秋试上,脱颖而出的佼佼者,要从其中择取五十人,倒是有几分难度。
考卷由主考官,两名同考,以及礼部尚书共同批改。
主考官是太子,批改考卷,不必躬亲,只要最后确认选出的五十份考卷与名次没有出入,便会送呈礼部,宣布会试名次。
礼部周尚书将太子已经批阅的五十分考卷带回礼部,贴上礼部会试长条谨封。
常太傅将封存的考卷放入一一书柜中,考卷上标明了名次,但考生姓名以纸糊住,无人能够窥探,待放榜前一日,才撕开封条填榜公布。
常太傅瞥见封条上‘第一名’几个字,顿时心如鼓擂,考卷末端露出外面,隐隐露出几行龙飞凤舞的字。
行书字迹苍劲工整,写字的人,在答题之时必然从容不迫,气定神闲。
常太傅认得这字迹,是高嘉行无疑。
科考之时,他曾几次确认过高嘉行的字迹,绝对不会认错,而且还有角上一点几不可见的墨印,那是他收卷之时,‘不小心’印上去的。
常太傅想起六王爷曾经说过的话,几乎是颤抖着手,把考卷放在最上面。
周尚书背对着,不知道常太傅表情,只是见他有些怔愣,忍不住问道:“常兄?你怎么了?”
“无事。”常太傅猛地回神,尽量使自己的表情看上去自然如常:“我只是感叹,如今少年英才辈出,我们该服老了。”
周尚书也是年过半百的人了,在朝为官也有三十几年,听闻常太傅说这话,也跟着叹气:“是啊!你瞧大理寺卿高大人的公子,极有可能连中三元,成为朝中最年轻的新科状元,当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周兄说得有理。”常太傅附和了一句,扯出个僵硬的笑容,又不受控制的往身后的书柜看了一眼。
在礼部整理书卷到傍晚,周尚书直呼年老体弱,老眼昏花,叫常太傅一同出宫。
走到一半,常太傅忽然站住摸了摸怀里,周尚书疑惑的问:“怎么了常兄,落东西了?”
常太傅皱眉道:“好像是的,我回去找找,周兄你先走吧!”
“那你赶紧去,我先走一步了。”周尚书没有多想,常太傅转身,步履匆匆回了礼部。
除了几个主事在前殿忙碌,并无他人,存放考卷的房间上了锁,常太傅几乎是颤颤巍巍的拿了钥匙开门,把高嘉行的答卷拿出来,藏到另一处隐蔽的书柜里,再将事先准备好的另一套试卷放了进去。
出了大门,常太傅并未发现异常,心中松了一口气,故作镇定的出了礼部。
他没有回头,并没有注意到在他离开后,转角处有人走了出来,然后拿钥匙开了门进去。
陆长筠的考卷,常太傅没办法找到,若是动了两次手脚,必然容易被发现,常太傅不敢赌,只能将已经成功调换高嘉行考卷的事,告诉了六王爷。
六王爷倒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道:“总有机会收拾他。”
常太傅心中一片冰寒,依旧沉浸在后怕之中,六王爷瞥他一眼,淡淡道:“怎么?太傅大人后悔了?”
常太傅神色微变,连忙摇头,六王爷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唇边划开一抹冷笑:“太傅大人瞻前顾后,踟蹰不定的性子,是该改一改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勇往直前,犹豫不决只会害死你自己!”
常太傅脸色发白,擦着冷汗,小声道:“微臣明白,明白……”
六王爷笑了笑:“太傅大人放心,事成以后,本王少不了你的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