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萍素在次间里候着,见到玲珑,就把两本簿子呈上来:“这是春宴采办的单子,这本是请客发帖子的单子,海棠姑娘身子虚弱,妾身就自己拿来给王妃过目。”
表现自己的时候,总是不忘踩别人一脚。
或许这已是习惯吧。
活了两世,玲珑都不喜欢这样的作派。
她从杏雨手中接过簿子翻看,随口说道:“说起来自从进了二月,大大小小的春宴我也去了七八家。总不能整日去别人家里赴宴,自己府里却一毛不拔。王爷排行十二,既非年长又非功高,咱们办春宴既是应景又是还礼,却唯独不是显摆。”
“刻丝的台布换成杭绸,若是单调,就让针线房的拿上几个褶子,加道荷叶边儿。”
“每桌装水果用的琉璃托盘换成甜白瓷盘,这会子葡萄西瓜都没下来,就用白杏黄桃和香梨雕成花儿,再点缀上樱桃就行了。”
“这个时候虽是吃鳜鱼的时候,可来的都是亲戚,哪能少了鲥鱼,把鳜鱼换成鲥鱼吧,王爷虽是留京藩王,可每桌一条鲥鱼倒也还吃得起。“
待到玲珑说完,施萍素笑着说:“还是王妃想得周全,就单是用甜白瓷盘装上水果花儿的点子,妾身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玲珑微微笑着,端起了茶。
施萍素笑着告辞,直到出了采薇小筑,才收起脸上的笑意。
金玲珑,金玲珑!
采薇小筑里,玲珑懒洋洋地靠在临窗大炕上,吃着蔡嬷嬷刚送来的冰糖葫芦。
杏雨撅着嘴,皱着眉,一副有心事的样子。
玲珑斜她一眼,笑道:“你这是又和自己较劲呢?”
杏雨忿忿道:“婢子就是想不明白,您的东西都是我保管着,二夫人怎么知道您有一套十二只的琉璃托盘呢?我还记得,当初三老爷可是咬着牙才把这套托盘给您的,他还说这就是皇宫里怕也没有成色这么好的古法烧制的七彩琉璃呢。这套托盘我都是当宝贝一样收着,自从您大婚到现在,还一次也没拿出来过呢。”
玲珑叹口气:“王爷让三老爷给我置办嫁妆,三老爷不但拿出不少私藏,怕是整个京城的珍宝铺子也都走遍了。赐婚圣旨刚下不久,二夫人就给我送过澄心纸,她是有心人,施家既是书香门第,少不了也会常和文物斋珍宝铺子有往来,这套托盘如此珍贵,她想来也有耳闻了。”
“可您说她干嘛非要让您拿出这套物件呢,还用刻丝的桌布。”杏雨还是不明白。
玲珑就笑道:“因为我是满身铜臭的商贾之女啊,像这样的宴会,自是要办得富丽堂皇。宴请的女眷都是超一品的夫人,看到这些摆设用具先是惊讶,接着便是不屑,待到再看到端上来的是鳜鱼,那我就彻彻底底变成她们眼里的土财主了。”
杏雨怔了怔,张大了嘴:“......怎么这么多门道,读书人的脑子里这么多弯弯绕。”
玲珑正色道:“海棠十九了,眼瞅着就要嫁人,像今天这些事,她一眼就能看出门道,你以后还要多学着点儿。”
若是别的丫鬟,被玲珑这样说肯定会面红耳赤,杏雨却不同,她和玲珑并非普通的主仆。
她的小脸皱成一团,苦恼地抓抓头上的双丫髻:“先前我还觉得自己挺灵光的,这会儿越发觉得自己的脑袋像团浆糊,王妃您说这可怎么办呢。”
玲珑轻声道:“你多看多听,少发脾气就行了。并不是读书读得多了,人就变聪明,读书多的聪明人往往会把别人当成傻子,明明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她却以为别人看不出来。所以说,你凡事多留心,学不到海棠的全部,只消学个七八成也就足够了。”
一一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