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蕴搞清楚了那块令牌是什么意思后,原本要带走的几个副将通通不带了,他身边就带了两个随从长问和长新,外加一个从伯。
林熹的贴身丫鬟芳俏临行前几日突然决定不跟着一起走了,她跪着求林熹能不能将她安排进老侯爷的书房。
说实话,林熹真的呆住了,表情一时半会都调整不过来。
芳俏就一直跪着。
林熹想起老侯爷和赵蕴赵斐有几分相似的脸,虽是年纪大了些,两鬓微有白发,但确实英气不减,身上的那种万事尽在掌握之中的气势是小辈们根本没法比的,行事作风正派,待府中下人赏罚分明,内宅清净,男人只娶一妻的好处就是会在别人眼中渲染成情深意重…这样条条框框算下来,芳俏会心动不足为奇…
林熹连忙摇头,把这个想法赶出脑海,急道:“你我虽不像别的主子奴婢那样一起长大,可到底也有几年感情,算一算,你今年也二十四了,我真的太失职了,居然忘记了为你筹谋亲事,但,但我现在记住了,此番去庆州,我会为你脱籍,你放心,有赵蕴在,你尽可以在庆州随便挑选适龄男儿,不论他是何家境出身,只要有我和赵蕴,必不会让你受委屈。”
芳俏垂着头,笔直的背透出一股子坚毅和执着,她别的没说,只道:“求夫人成全,芳俏心意已决。”
“你难道不知道侯爷的年纪都可以做你爹了吗?”林熹头疼不已:“何况赵蕴的娘不是一个好相与的,她做了几十年侯夫人,老侯爷连个通房都没有,除了他本身自律之外,这其中未必就没有她的手段,你一个小小的丫鬟,有几条命和她争夫君?”
芳俏却道:“夫人,您误会了,奴婢只是想进侯爷的书房,伺候侯爷笔墨,其他的一律不敢妄想和高攀。”
这种话林熹才不相信。但她不答应这芳俏就不起来,而且她还不是死跪,她是灵活的跪。
比如午膳,她仔细的察看菜品,摆桌,上菜,再一样一样的试毒,待林熹吃完,没事了,她就扑通一声又跪下来了。
下午的时候林熹有访客,她就站起来,陆晨曦一走,她就又跪下来。
傍晚她还瞧着算着时间,在赵蕴回来之前,她又站了起来。
真是绝不在外人面前给林熹难堪,又不耽误干活,林熹被弄得哑口无言。
不过赵蕴却未在固定时辰回院,下人来报,是被请进老夫人的院子里了。
老夫人没了长子已经够悲痛了,如何还能没了幼子?她知道抗旨是大罪,还是穿上诰命服,妄想入宫请见求情,没想到两次都被挡回来,她也就放弃了,可心中实在不舍,便久违的亲自下了厨房,每天都亲手为赵蕴做几道菜,母子也就这么几天可聚了。
要照她的想法,做个小小的刺史每月挣几个月俸啊?她甚至希望赵蕴辞官,这官不要做了,也就不用离京了。
赵蕴吃了几口菜后,突然红了眼睛,跪在地上给她连磕了几个头,她拦住高大的儿子,伏在他肩头又哭了一场。
离京的前两天,赵蕴带着妻女一起到上院辞别爹娘,老夫人让赵蕴和悦儿进屋,林熹则被拒之门外。
赵蕴张嘴欲言,想了想还是没说什么了,毕竟也是最后一次了,林熹便再让着娘亲一次吧。
再后来就是进祠堂辞别列祖列宗,赵奕凡先跪,默念请求赵家各位先灵在天有灵的话,请保佑小儿赵蕴一路平安,一生平安。
当晚是一场辞行宴,旁支,七里八乡的在前厅里摆了五桌。
宾客尽欢,老侯爷,老夫人,赵蕴,赵垣这几人估计心情复杂吧,多饮了几杯,散宴的时候,几个人都有些醉,需要人扶着才能走路。
林熹搀扶住赵蕴的左臂,看到芳俏正搀扶着赵蕴的右臂,道:“爹醉的厉害,芳俏你去帮忙扶一扶。”
芳俏闻言一脸惊喜:“夫人…。”
林熹移开视线,道:“去吧。”
最后一天,就是检查一遍行李。
因为芳俏跟了老侯爷,芳菲在这最后一天,一脸挣扎的也开口求着想进二公子的院子里伺候,林熹这次就没那么大反应了,平静的准了。
林熹这里的要带走的丫鬟终于彻底确定下来了,一个是周宸夕给的,年十八,林熹给她取名半夏,还有一个是顾嬷嬷夸过的,年十叁,叫含巧。
除了顾嬷嬷还有一个乳娘琴娘,原本是两个,但另一个京城乡下还有相公孩子,她舍不得离开,赵蕴还想再找一个,林熹拒绝了,她的奶挤出来也是倒掉,不如给孩子喝,正好。
赵蕴盯着她的胸脯看了一会,不说话了。
林熹还带走了一个厨娘吕婶子。
就这样在隔日的寅时叁刻左右,天色朦胧,尚未破晓,定北侯府正门大开,高高的门槛被老侯爷命人拆掉,赵蕴的马车驴车行李下人全部从正门出。
这算是至高的尊容了,赵垣垂着眼睑,沉默的等四辆马车和四辆驴车都驶出正门,抬脚跟上去,不舍的道:“叁弟,让二哥送你出城。”
老侯爷拦住他:“几步路,送什么送,即将卯时,你还是回院收拾收拾,别耽误了上朝。”
他也不出去送,潇洒十足的命人把门关上。
赵蕴将妻女先送上马车,再转过身,一肚子的话别吃了一个闭门梗。
他不禁摇头失笑。
仰头看了一会子的侯府匾额。
林熹掀开帘子催促:“爹不是叮嘱我们早早出发,免得被你…娘追上来,哭都要都一个上午吗?”
赵蕴回头勉强对她笑笑:“这就走。”
林熹和赵蕴共乘,车夫姓郑。
顾嬷嬷,吕婶子,半夏,含巧四个女的一辆马车,轮流进林熹的马车里伺候和看顾悦儿。
长问长新从伯一辆马车,但是他们要轮流盯着驴车上的行李。
还有一辆马车是空的,备用。
连主子带奴仆一共才十人,看着都有些寒酸。
天空微微发白,靠近城门口的一间豆花早点铺子里,两个简衣便装的男子点了两碗咸豆花,却一口没动,皆看向铺子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