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官军骑兵给刑天军造成的麻烦也仅限于此了,几个不要命的家伙在冲入刑天军兵阵的一角之后,瞬间也被放翻在了地上,两侧捅来的长枪,根本不给他们一点机会,便将他们连人带马捅成了筛子一般。
不过这一下对于赵二驴这边打击也不小,原本工整的方阵,这个时候一角出现了巨大的缺损,整个一角都混乱了起来,呈现出了塌陷状,再也保持不了刚才那样的工整队形,而且这个角上的火铳手死伤惨重,高速冲来的战马虽然被当场捅死,但是却也波及到了两边的长枪阵,使得这个方阵顿时便陷入到了瓦解的危险地步。
事到如此,赵二驴也有点慌了手脚,他虽然跟着肖天健这一两年来也打了不少仗,像这样的情况,但是还第一次遇上,于是他满头大汗的一边狂吼着整队,一边看到大队官军已经距离他们很近了,于是便下达了一个差点让他后悔一辈子的命令,就是下令整队的同时,加速朝着刘家堡撤退。
本来就已经处于半混乱状态的方阵,同时还要行动起来,这无疑是一个很蠢的决定,赵二驴如果不下令加速奔向刘家堡的这个命令的话,他还有机会重新把混乱的方阵给集结起来,但是就是这个错误的命令,差点让他们全军覆没。
接到两个命令的同时,鼓手再一次敲打起了行军鼓,这一下阵中兵将有些不知所措了,毕竟他们还没有面临过如此险恶的情况,而这个时候大批官军又已经追至他们的身后,于是这些刑天军部众们便有些慌乱了起来。
越慌越坏事,越慌队形越乱,人们已经无法再调整好相互间的脚步,准确的踏在鼓点上了,于是方阵在这个时候,变得更加混乱了起来。
一看到刑天军的方阵越发混乱之后,官军骑兵千总便发觉机会来了,在归拢了一下手下之后,再一次衔尾追杀了上来。
而刑天军这会儿阵型已经混乱,再也无法构筑起如林一般的长枪阵,结果被官军骑兵在后面一冲,阵型算是彻底乱了,本来还算是镇定的刑天军部众们,到了这会儿,再也镇定不下去了,被这伙官军驱赶着都争先恐后的朝着刘家堡奔去。
一旦步军阵型被打乱,那么面对着官军骑兵的追击,那么便成为了一边倒的掩杀,这伙憋屈了半天的官军骑兵们随即便一个个气冲斗牛一般的跃马挥刀,坠在溃乱的刑天军背后,开始肆意的杀戮了起来。
顿时大批刑天军部众便倒在了血泊之中,赵二驴到了这会儿也慌了神了,他这个时候也明白过来,刚才他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不该在队形没有重整之前,便下令撤退,结果导致了整个方阵的溃乱。
这让他想起来肖天健曾经反复给他们说的一件事,肖天健在从刑天军成军伊始,便一再对他们这些兵将们强调战阵的重要性,不管在任何情况下,刑天军的兵将都必须要保证战阵的完整性,不能发生混乱,即便是发生混乱,也必须要尽快恢复阵列,否则的话,即便是兵将再强,也只能是一群乌合之众。
而他恰恰是因为惊慌,而忘记了这些肖天健曾经反复对他们的交代,以至于酿成了眼下的这种大祸,于是他惊惧之下,立即停下脚步,揪住身边的兵卒,试图重新整队,可是一旦兵阵乱了阵脚之后,再加上有人在后面掩杀,想要重新整队便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于是赵二驴几次努力失败之后,也彻底绝望了,只得被溃兵裹挟着朝着刘家堡拼命的逃去。
而这个时候,那个张保长带着三十多个乡兵,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出现的这一幕状况,刚才刑天军的弟兄还打得好好的,让这帮官军骑兵狗咬刺猬无从下口,可是怎么瞬间便崩溃了呢?
第一百七十一章 死士
眼看着刑天军的弟兄乱哄哄的拼命朝着刘家堡本来,这个张保长一咬牙振臂挥刀,对跟着他冲出来的这三十多个手下乡兵叫道:“弟兄们!咱们不能看着刑天军的弟兄被官军这么随便杀!是男人的就跟老子冲上去,将他们救回来!”
这三十多个乡兵,眼中闪着恐惧的神色,但是在张保长的鼓动之下,还是咬牙跟着大呼了一声,便结阵冲出了庄子,朝着溃败的刑天军迎了过去。
当恐惧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某种情况下便真的会转换成凶悍,这三十多个乡兵眼看着那个张保长如同疯了一般的冲出去之后,一个个虽然惊惧,但是还是咬着牙跟着他如同是出闸猛虎一般冲了上去,让过了溃散的刑天军的兵将,跟着那个独臂的张保长直扑向了紧跟着刑天军队伍后面掩杀的官军骑兵,并且毫不犹豫的便挺枪冲了过去,顿时便将正在拼命掩杀刑天军部众们的官军骑兵阻的一顿,并且使得官军骑兵不得不放缓了追击,掉头先来对付这一小股穿的破破烂烂的乡兵。
这些乡兵也只是瞬间便被官军的人流淹没在了其中,三十多个乡兵根本没有多少还手的机会,只能挤在一起,奋力的挺着长枪,试图抵挡官军的围杀,可是他们的抵抗却显得是那样的苍白无力,不多会儿时间,便纷纷倒在了官军的刀枪之下。
那个独臂的张保长,奋力磕开一把劈向他的马刀,一掉手便砍下了一条马腿,将一骑战马给放翻在了地上,但是同时他的身上却连中了数刀,连脊骨都几乎被当场砍断,他的嘴里面大口喷着血,怒骂着挣扎着还在试图站起来,可是紧接着一个官军策马冲过来,一刀挥过,他的人头顿时便飞了起来,在空中翻腾了一阵之后,才摔落在地上……
也就是这么短短的片刻,也幸好是这个张保长率领三十多名乡兵,略微阻了一下这些官军的骑兵,却为赵二驴争取到了一点点的时间,使得他率领溃兵逃至了刘家堡的庄门口处。
几个跑在后面的兵将,扭头刚好看到了背后张保长所率的那三十多个乡兵们惨烈的一幕,一个个心生惭愧,他们本来都是刑天军的战兵,可是却被官军追着逃,反倒是一帮庄子里面的乡勇,却奋不顾身的让过了他们,在明知必死的情况下冲了上去,替他们挡住了官军骑兵,当他们看到这三十多人血肉横飞的倒在血泊之中的时候,不由得各个顿时悲愤满腔,便回头要扑上去救这些出来救援他们的乡兵,但是赵二驴立即便喝止了他们,赵二驴同样也被这一小群乡兵的勇猛震撼了,心中一阵愧疚,但是刚才有点糊涂的脑子,在这个时候却变得清明了起来,强咬着牙关等着血红的双眼,大声吼道:“都给我回来!立即进庄守御!”
一个队将恼怒的瞪着眼对赵二驴吼道:“可是他们是为了救咱们,咱们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就这么死呀!”
赵二驴也怒吼道:“我他娘的也没眼瞎,老子也看到了!是老子对不起他们,可是现在你冲回去救得了他们吗?现在回去都得死!那样的话他们这些弟兄们就白死了!给我速速进庄,在庄内照样可以杀敌为他们报仇!都给老子进去!咱们在庄子里面跟他们拼了!”
这帮兵将们听罢之后觉得赵二驴说的有理,于是嚎啕大哭着涌进了庄子之中,咣当一声关上了庄门,并且在庄内找来砖石原木,将庄门牢牢的顶死。
而此时马连成也率领大股官军赶至了刘家堡的大门之外,看到残余的这些贼人逃入了庄子之后,他立即下令开始攻打庄子,务求要将这伙贼人给彻底杀光,已解他心头只恨。
赵二驴哭着的逃进庄子之后,清点了一下手下的兵将,结果发现短短一里多路,他几乎折损了小一半的手下,三百六十多人的手下,到了这会儿,却只剩下了不到二百人,如此大的损失,几乎让他差点当场崩溃,他这一哨人马,在这一战之中,几乎被彻底打残,于是他痛苦的抱住头蹲在了庄门之内,回想一下刚才的那一幕,他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个情同手足般的弟兄,转瞬之间便被官军砍杀在了他的背后,而且刚才那个保长率领三十余个乡勇,悍不畏死的冲入敌群,替他们挡住追兵的一幕,赵二驴抱着头大哭了起来。
这个是偶一个队将大步走到了赵二驴身边,伸手抓住赵二驴肩膀上的甲胄,对赵二驴叫道:“赵大哥,这会儿不是哭的时候,外面官军已经开始准备攻庄了!咱们要想办法顶住他们再说!要不然的话,咱们这些人今天全都得搁到这儿了!”
赵二驴听罢之后,收起了哭声,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一把从地上抓起了他的腰刀,对着庄门内那些手下吼道:“都给老子上庄墙,跟外面的匪兵拼了!给咱们死了的弟兄们报仇!给我狠狠的杀!杀一个够本,杀俩赚一个!上墙!”
说罢之后,他拎起了腰刀大踏步的冲上了庄墙,朝着庄外望去。
此时两千多官兵乡勇,不多会儿时间便已经将小小的刘家堡给围得如同铁桶一般,并且开始在庄外布阵,没多长时间,便拼凑出了数架长梯,派出了一队官兵,扛着长梯朝着庄子攻了过来。
赵二驴趁着庄外官兵准备的机会,也清点了一下手下的火铳手们,好歹在溃败的时候,还带回来了六十多名火铳手,这些火铳手们虽然刚才跑的慌乱,但是在刑天军长时间的训练于教育之下,他们还没有忘记军官们的要求,虽然惊慌失措之下,但是却并未将手中的鸟铳丢掉,于是这批火铳手便成了刘家庄之内最有力的战斗力,被赵二驴放在了庄墙上面,并且将他们分做三组御敌。
而庄子里面的乡兵还有四十多个,刚才也都看到了发生在庄外惨烈的那一幕,各个都大哭不止,一个个咬着牙抄起了家伙,跟着战兵们涌上了庄墙,咬牙切齿的望着庄外黑压压的官军,誓要和这帮官军拼个鱼死网破,如此一来,刚才一败非但没有打垮赵二驴和他手下的这帮兵将,反倒是将残余的这些兵将们的血性彻底的激了起来,趁着官军在庄外整队准备的空隙,赵二驴派人在庄内搜集了更多的滚木礌石,做好了死战的准备。
马连成轻蔑的看着刘家堡,对手下人笑道:“我当这些贼兵有多厉害呢!对上咱们照样也是白给!牛泰那个笨蛋,居然会被这样的贼兵打得落花流水,真是可笑之极!”
他手下的几个部将赶忙纷纷献媚的称赞马连成指挥有方,让马连成这会儿心情大畅了许多,派人去把庄外杀掉的那些刑天军部众的脑袋都收集了过来,挑在了长枪上面,令人挑着他们的人头,在庄外示威耀功,同时下令给那个官军骑兵的千总以及他的手下记功,好不得意。
看着被官军用长枪挑着的那些袍泽们的人头,庄墙上的不少人都怒急大骂了起来,有些人看着这些朝夕相处的弟兄,只是一会儿之间,便身首异处,人头也成了官军的耀功之物,忍不住失声痛哭了起来。
赵二驴看着庄外的官军脸色铁青,他知道今天这一败可以说都是他的错误造成的,心中不由得忐忑不安了起来,以他对肖天健的了解,这一次一旦肖天健得知了这一败的原因之后,肯定是饶不了他,所以心情也更加沉重了起来。
在庄外炫耀了一通之后,马连成看到临时拼凑的长梯已经弄好之后,便立即下令开始强攻这个刘家堡,杀入庄中将这里杀个鸡犬不留。
于是一场攻坚战瞬间便在刘家庄打响了起来,庄内庄外顿时炮声、铳声接连响起,打的刘家堡庄墙上碎石乱飞,官军在火力上眼下完全超越了刘家庄内赵二驴这哨人马的火力,不多会儿时间,赵二驴手下的兵将,便又死伤了数十人。
而庄内的火铳手也疯了一般的进行了还击,打死打伤了不少的官军,可是相对于两千多官军,他们所能杀伤的官军数量显得却又那么微不足道,不多会儿时间,他们手中的鸟铳便开始过热,不得不停止了射击,但是庄外的这些官军在那个马连成的督战之下,还在继续不停的对庄子发动着攻击,如此不到中午时分,官军便连续发动了对刘家庄两次进攻,各种冷热兵器如同雨点一般的洒向了小小的刘家堡。
而庄内的刑天军的部众们到了这会儿,也都拼了命了,冒着官军的密集的炮矢,奋力的将滚木礌石砸下庄墙,阻止官军攻进到庄墙下面。
情势到了这会儿之后,刘家堡可以说是险象环生,如同巨浪滔天之中的大海上的一叶扁舟一般,随时都可能会被颠覆在巨浪之中一般。
赵二驴这会儿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也知道这三天下来,他给官军制造的麻烦,已经激怒了官军,官军绝对不会饶过他们这些人的,于是也咬着牙死命的指挥着手下兵将,进行着疯狂的抵抗,如此一来,才堪堪抵住官军的进攻。
这一仗一直从中午打到下午,庄内的守军将士几乎连口水都来不及喝,随着官军的进攻越来越猛烈,渐渐的庄内的人有些支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