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大威一听,得了!卢象升的脾气他怎么能不知道呢?他自从在宣大一带听令的时候,就跟着卢象升做事,入卫之后也在卢象升手下效命,现如今他成了刑天军的人,卢象升又成了他的上司,说他不了解卢象升,那就真是怪了!打神鞭是大中文武私底下对肖天健赐给卢象升那根马鞭的称谓,可见得这根鞭子的尊贵,卢象升请出这玩意儿,也难怪王承平没法子拦住他,想必即便是换成阎重喜过来,照样也没有一点法子。
于是虎大威只能叹息一声安静了下来,一想刚才他情急之下质问王承平,立即又冷汗直流了起来,王承平在大中军之中身份很高,更是他的直接上司,他这么质问王承平,显然是以下犯上,于是便赶紧低头请罪。
“罢了!本将知道虎将军也是关心卢大人,这件事不提也罢!虎将军还是下去准备吧!”王承平这会儿心也提到嗓子眼了,哪儿有功夫和虎大威计较这些事情呀!于是便挥手让虎大威退下,虎大威赶紧敬礼跑去开始做攻城准备去了。
第十三章 单刀赴会2
周遇吉奉旨一到居庸关,便立即开始调兵遣将在居庸关一带布防,他深知自己兵力有限,而且官军训练不足,根本不足以出关在关外和刑天军的兵马野战取胜,于是便将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关墙上的布防,重新布置了关上的各种火炮,使之形成了对关下的交叉火力,同时准备了大批的滚木礌石以及箭矢等物,可以说是做好了一切准备,只待刑天军来攻,便在居庸关和刑天军拼一个鱼死网破。
而周遇吉更是干脆便住在了居庸关南关城楼上面,吃喝拉撒睡全部就在城楼上解决,他这样做,也调动了部下们的士气,他麾下的兵将们很是佩服他们的这个头,于是一个个也都抱定了死志,要跟着周遇吉和刑天贼决一死战,这也是俗话说的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一旦主将敢于拼命,当兵的自然也就都不是孬种。
居庸关本来就是天下著名雄关之一,地势十分险要,有着京西四大关之称,可谓是易守难攻,虽然周遇吉麾下兵力并不多,但是一旦他们死守居庸关,哪怕是兵力和火器都处于劣势,大中军想要强取此关,进抵京城,也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不付出惨重的代价,是不不可能的。
所以周遇吉认为,只要他和手下兵将敢战,定能为大明守住这最后一道防线。
就在周遇吉在关城上枕戈待旦等待大中军攻城的时候,却远远的看到大中军在关口外面停扎了下来,并未作出立即便要进攻的架势,但是周遇吉不敢大意,披挂整齐之后,还是将兵将们调至了关墙上面,加上了火炮,做好了发炮的准备。
可是没成想,等了一阵子之后,大中军似乎并无攻击的意思,而是有一个人单人独骑策马朝着关门行来,远远的看去,此人一身儒衫,似乎是一个文官打扮,手中也未持有任何武器,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行至了关下。
“来人止步!再敢靠近关门,就休怪我们不客气了!”一个在关门上面值哨的把总厉声对来到关下的这个人大喝道。
只见此人闻声一拉马缰,便停在了关门外面二三十步的距离上,全身很是放松的立马于众多弓箭瞄准之下,一脸的坦然。
“上面的军将请了!在下卢象升,今日特来求见周遇吉周将军!还望通禀一声,放卢某入关和周将军一见!”这个单人独骑来到关门外的人在马背上一抱拳,朗声对关上的官兵们叫到。
听到此人自称是卢象升,关上的官兵们顿时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由得颇为震惊,卢象升的名号他们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那可是当年皇上亲自授命的天下援军总督,大明兵部尚书,曾经还是大明五省总督、宣大总督,跺跺脚天下都可能会为之一颤的人物。
他当年身为五省总督的时候,在河南、湖广、南直隶等地,不知擒斩多少流贼,后来以宣大总督身份在率兵入卫的时候,又以弱旅连连阻击建奴大军,最终在巨鹿县被建奴军包围,几乎战至全军尽墨。
卢象升绝对算得上是大明朝的传奇人物之一,在两个月之前,大明军将们可以说无不对其甚为钦佩,但是现如今再听到他的名字,却让官军兵将们感到非常矛盾,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纠结。
其实很多人虽然明里大骂卢象升是个叛臣,说他是逆臣贼子,对大明不忠,但是内心之中,许多人并不太相信,卢象升就真的叛投了刑天贼,反过来要跟大明作对,在许多人眼中,卢象升就应该是一个忠臣,哪怕死了,也只能做大明的忠鬼。
但是反过来,天下人也几乎没人不知道当初卢象升入卫之后遭受的朝廷和朝臣们种种不公和掣肘,又为卢象升感到不平,对朝廷深感失望,皇上他们不敢骂,但是杨嗣昌和高起潜这两个混帐还有那些京辅断绝卢象升宣大兵马粮草供应的大臣们,他们却是敢骂的!为此提及此事,有些人在骂卢象升不忠的同时,也忘不了捎带上已经死了的杨嗣昌等人一起大骂一番。
现如今卢象升居然单人独骑的来到了关下,让守关的官兵们都很是惊讶,本来他们还咋咋呼呼的要放箭,可是这时候许多人不由自主的便放下了手中的弓箭。
那个把总挠挠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想要抱拳施礼,可是想想不对,现如今卢象升和他们是敌对关系,他们不应该对他施礼,于是顿了顿足之后,他叫道:“卢……你等一下!我这便去启禀我们将军去!”说罢之后一溜小跑的去找周遇吉去了。
周遇吉其实也已经听到了卢象升的喊声,心中突突一跳,不等那个跑来找他回禀的把总说话,便吩咐道:“传令下去,放吊篮下关,令叛臣卢象升乘吊篮入关!本将倒是要会会这个不忠不义的叛臣!”
那个把总回到关门上面大叫道:“下面的卢……卢大人请了,咱们将军有令,现在你我为敌,你们大军压境,我等不易开关门请大人入关,还望大人见谅,请大人乘吊篮入关,怠慢之处请大人不要生气!”
卢象升听罢之后微微一笑,抱拳道:“周将军如此做也是应该,卢某又如何会怪罪尔等!放吊篮下来吧!卢某听从周将军吩咐便是!”
说罢之后卢象升下马,将马缰丢在了马鞍上,拍了拍他爱马的马头,让这匹深通人意的战马掉头独自跑回了本营,而他则转身走至关门下面,城上放下了一个吊篮,卢象升踏入吊篮之中,被上面的官军用力的拔上了关城上面,并且马上便被押送到了周遇吉面前。
周遇吉大马金刀的坐在城门楼之中的一张大椅之上,两只眼睛死死的盯住门口,当看到卢象升大摇大摆的走入屋子的时候,瞳孔猛的收缩了一下,周遇吉是见过卢象升的,当年卢象升入卫的时候,他也在京师外的大营之中,曾经跟着高起潜谒见过卢象升,可是当时周遇吉不过只是一个参将,身份不够高,仅能站在那些总兵官的背后,并没有能和卢象升搭上话,但是当时他对卢象升,却还是相当的敬佩的,只苦于他们京营要归在高起潜的手下听令,不能跟着卢象升去跟建奴交手,后来当他听闻卢象升“阵亡”的消息的时候,还为此大为感叹了一番。
可是没成想再次见到卢象升的时候,却已经是物是人非,现如今卢象升却成了刑天贼麾下的官吏,却成了他的敌人。
当看到来者正是卢象升的时候,周遇吉咬了咬牙,本想站起来对卢象升施礼,但是却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没有站起来,也不让人给卢象升赐座,而是冷笑了一声道:“原来果真是卢督臣,请恕在下甲胄在身,不便于对卢督臣行礼了!”他的话音之中透露着一种嘲讽的意味。
卢象升不卑不亢的站在大厅之中,看了看上手坐着的周遇吉,只见周遇吉身材不高,但是却显得很是健壮,此时身披了一套大明军将常用的山文甲,大马金刀的坐在那里,一脸的嘲讽的意味。
卢象升心中哀叹了一声,如果不是为了天下苍生的话,为了肖天健对他的信任和知遇之恩的话,他又如何会来此受这个武夫之辱呢?但是他的脸色并没有变,微笑道:“周将军不必客气,现如今你我是敌人的关系,周将军对卢某如此不客气,也是情理之中!”
周遇吉看卢象升并不为所动,于是便不耐烦的问道:“卢象升,本将来问你,皇上带你不薄,对你信任有加,使得你官至兵部尚书之位,而你为何却要背叛皇上?今日你前来,莫非就是要替刑天贼来劝降本将吗?
如果是的话,本将劝你休要费力了!本将绝不会效仿尔等如此忘恩负义,背叛当今皇上的!今天既然你敢来此地见我,那么我周遇吉岂能饶过你这个逆臣贼子,来人呀!把此忘恩负义的逆臣贼子给本将绑了,推出去砍了他的脑袋,将他的人头送往京师,呈给皇上!”
这个周遇吉还真是性如烈火,根本不让卢象升说明来意,便下令要将卢象升给推出去砍了,那些周遇吉的亲兵们听令之后,立即便如狼似虎的扑了上来,要拿绳子将卢象升绑了推出去。
可是卢象升是什么人?别看他是文官出身,但是却天赋异禀,有着一身巨力,而且擅使大刀,上阵杀敌比起武将们毫不含糊,几个家丁扑到他的面前,只见他一抖肩膀,便甩脱了几个家丁的手臂,冷笑一声厉声喝道:“都给本官退下!”
也许是卢象升名声太大,也许是他久居上位,身上积累下来了一种威严感的缘故,抑或是本来这些家丁们便有点怕他,总之他这一声断喝,让几个家丁不由自主的便后退了几步,卢象升也不给他们再扑上来的机会,突然间一把撕开了自己身上的衣服,露出了他的上半身,只见得卢象升的身体很是健壮,这样的身材让许多军将们都不由自主有点惭愧,但是这并不是让人吃惊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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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舌战老粗
周遇吉朝着卢象升露出的身躯望去,只见卢象升裸、露出来的上半身的肌肤上,遍布着密密麻麻的各种伤疤,他也是武将出身,对于这些伤疤可以说是再熟悉不过了,一眼便看出来卢象升上半身上至少密布着几十处伤疤,从这些伤疤的形状上来看,既有刀伤,又有枪伤,更多的则是中箭之后留下的伤疤,这些伤疤遍布卢象升的身躯各处,显得异常狰狞可怖,使人看罢之后又一种不寒而栗而且是触目惊心的感觉。
于是所有人在这一刻都有点惊呆了,哪怕是周遇吉在内,也不由得对卢象升这一身伤疤肃然起敬,因为伤疤这种东西对于军人来说,无疑使一种荣耀,每一处伤疤,无疑都是一个勋章,即便是周遇吉在内,身上也不可能有这么多伤疤,这不由得让所有人都为之动容,又有点惭愧的感觉,一般人如果受了这么多伤的话,恐怕根本就没法活了,可是卢象升却带着这满身的伤疤,坚强的活了下来,但是他所受到的苦痛,却只有他自己知道,没人敢想一个人居然可以承受这么多的伤痛,还顽强的生存下来,今日他们算是见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强人,于是不由自主的所有人都对卢象升有些肃然起敬了起来。
卢象升缓缓的张开双臂,丢下了身上的衣服,在周遇吉面前转了一圈,将身体上的伤疤尽数展示在了周遇吉和屋中那些兵将们的眼中。
“你们可以说本官乃是叛臣,但是却不能说本官是一个不忠之人!你们可以自己瞪大眼睛看看,我卢某身上的这些伤疤,这些伤疤既有为朝廷剿灭流贼留下的,也有为朝廷抵御建奴留下的,试问一下诸位,尔等皆自以为乃是大明忠臣,又何曾为朝廷做过多少事情?居然大言不惭骂卢某为不忠不义之人,试问诸位,建奴来的时候,尔等可曾拼死抵御过建奴吗?”卢象升声色俱厉的对周遇吉等人喝问道。
周遇吉在这一点上还真就不太惭愧,毕竟上一次建奴入寇的时候,他也曾经率部在山东和建奴死战过一场,不过要是比身上的伤疤的话,他真格没法跟卢象升比。
“想当初卢某为了大明朝廷,为了当今大明的皇上,家父过世,却不能回去为家父守孝于灵前,但是还率兵入卫,想要保住大明的江山,可是朝廷呢?皇上当初一意孤行,想要和建奴议和,生怕卢某率部和建奴死战,一再让杨嗣昌、高起潜、陈新甲从卢某手中分兵,这倒也罢了,还不顾卢某麾下万余忠勇之士的死活,切断对卢某和那些宣大将士们的一切粮秣补给,可是卢某却还是率部追寻建奴,与之死战!
而高起潜率领大军,在仅仅相隔数十里不到的地方,却对卢某和那些将士们见死不救,对京辅百万大明子民坐视不理,任其由建奴屠杀抢掠,卢某又何错之有?
说卢某不忠,那么敢问诸位,卢某几乎流干了身上的血,那个时候,可有人说卢某不忠不义吗?又有谁前来对卢某和麾下那些忠勇将士施以援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