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宝南愣怔地抬起头,捶着他胸口, 豆大的泪落下来。
他笑着抱住她, 却又庆幸。若他有天真的死了,或许谢宝南还会去他的坟头哭一哭。总归不会让他一个人躺在冰凉的地下。
因为穿了赛车防护服,大伤没有, 手臂却还是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伤口不深, 谢宝南每晚坚持给他上药。
到底是个小女孩, 见一次伤口哭一次。那时陈邺就在想,她怎么有这么多的眼泪。
他骗她说伤口很疼,她会低头,轻轻吹气。一不小心,泪落在伤口上, 还是温热的。
再好的药膏,也比不上她的眼泪。
那年她的泪,只为他而流。
陈邺被手机的声响拉回思绪,范明宇发来了谢宝南拍摄的宣传短片,“叔,宣传短片制作好了。主办方发过来,想问问您的意见。”
陈邺好像第一次明白什么是“惊艳”,为这短短几分钟的她。
他反复看了好几遍,才依依不舍地关了视频,淡淡回了句“挺好的”,然后提醒范明宇明日去财务部领奖金。
这短片,值千金。
二月末,寒假结束,谢宝南重新回到校园。
临出发前,黄敏给她的行李箱里塞满了吃的。
谢宝南笑盈盈的:“妈,我又不是不回来了。而且这么近,坐个地铁就到了。”
黄敏不放心:“那一周还有五天在学校呢。学校的伙食不好吧?你看你这么瘦,一定要多吃点。”
出门前,黄敏又拿出几千块钱塞到她的口袋里,“想买什么就买,不够再跟我说。”
谢宝南推拒道:“真的不用。我现在当模特能赚不少钱呢。”
几番争执,谢宝南到底是没有收,拉着行李箱就跑了,身后还传来黄敏的声音:“你慢点,别摔着。这孩子……”
她家在临桑东面,学校在西边,基本上要横跨整个临桑,单坐地铁就要一个半小时。
村子口,范明宇朝她招手,“婶子,这里。”
谢宝南低头,装作没看见,拉着行李箱快步离开。
范明宇追上来,“婶,叔不在,只有我一个人。”
她停下脚步,狐疑地看着他。
范明宇拍着胸脯保证:“叔真的没来。婶,我送你吧。”
不等她答应,范明宇已经擅自将她的行李箱放进了后备箱。
谢宝南从前和范明宇关系就不错。范明宇性格随和,没什么心眼,话又多,像个大男孩,很好相处。
今天的范明宇依旧滔滔不绝,然而说来说去都是陈邺:“婶,你不知道叔这阵子是怎么过来的,我看了都心疼啊。他以前多潇洒的一个人啊,现在整个人萎靡不振,眼里的光没有了……”
他说话向来夸张,三言两语把陈邺塑造成一副被抛弃的凄惨模样。
谢宝南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后来终于明白,范明宇这是当说客来了。她难得地板起脸,打断他:“大宇,你再提他,我就下车了。”
范明宇讪讪一笑,“婶,你就不能原谅叔吗?”
谢宝南抿唇望着窗外,她和陈邺,没有谁对不起谁。他有什么错呢?他只是不爱她,又哪里谈得上原谅!
到了学校,谢宝南从书包里掏出一袋奶糖,“这个给你,谢谢你送我来学校。”
范明宇欲言又止:“婶子……”
她抬眸,认认真真地说:“大宇,以后不要这样叫我了,我有名字。而且,我也不是你婶子。”
宿舍里,孙倩已经来了。过了一个假期,她打了七八个耳洞。从耳垂到耳骨,一排整整齐齐的黑色耳钉。
上学期还不会化妆的女孩,如今化着烟熏妆。一头半寸长的短发,不说话时,倒真有摇滚女歌手的范儿了。
然而她一开口,瞬间暴露了孩子心性:“宝南姐,你看我这样酷吗?”
谢宝南笑,“不说话时比较酷。”
孙倩顿时露出颓然的表情,叹口气,“我这嗓子太小孩了,一点沧桑感都没有。”
谢宝南打开箱子收拾行李,问:“我觉得挺好的,为什么一定要沧桑感?”
孙倩道:“他们说了,不沧桑,唱歌就没味道。”顿了顿又问,“你说我去抽烟,能抽出烟嗓吗?”
谢宝南摇头,一本正经地说:“可能烟嗓没抽出来,反倒抽出了一口大黄牙。”
孙倩笑得前仰后合。
谢宝南想起陈邺。他明明也抽烟,甚至抽得很凶,牙却像珍珠一样白。
不过嗓音低沉倒是真的,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抽烟。
他们的宿舍从这学期开始变得冷清。丁亦珊在寒假申请了换宿舍,一开学就搬了出去,然后主动退出了宿舍群。
拍摄宣传片那天的事情,谢宝南一直没找到机会当面问丁亦珊。后来丁亦珊被删减戏份,如今又换了宿舍,这件事算是尘埃落定。
因果都有了,谢宝南不是得理不饶人的性子,自然没有再提。
孙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还跑去找过丁亦珊几回。询问起搬宿舍的理由,丁亦珊说靠边的宿舍不吉利,她住不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