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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配 石头与水 4984 字 17天前

“阿年哥,你说夫人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陈萱琢磨了一回自己和闻夫人的事,征询魏年的意见。

魏年自从知道闻夫人与他媳妇的关系,就没少思量闻夫人和他媳妇这几年的来往,魏年早有猜测,道,“要我说的话,应该是那次去你们店里买皮子的时候,那次,她买了很多皮子,还与你说了不少话,是不是?”

“那时我以为她是因为我在沙龙上和闻雅英相处过。”陈萱皱眉,“阿年哥,你说,她是不是不想认我啊?”

“那倒不是,我看她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她大概是担心你会怨恨她吧,毕竟她当初是不得已抛下你,可后来境况转好后也没去找过你。”不得不说,魏年与闻夫人的思维非常一致。

陈萱叹口气,给闺女换一个继续吃,她看看魏年,眼神落在自己怀里的胖闺女身上,低声说,“虽然我以前看二叔二婶待堂弟堂妹好,心里也很羡慕,也会想,要是我爹娘在世,肯定也会很疼我。哎,可听你说,她先前也是没办法,你不知道,在乡下,守寡的日子最难过了。我要是个儿子还好,偏我还是个闺女,我二叔二婶的性子,你也知道点,他俩为了钱,什么事都做的出来。夫人说的话,都是真的。在老家,要是没儿女的寡妇想回娘家,嫁妆是要还给人家的。可要是有儿女,儿女若留在夫家,嫁妆是各自一半。我二叔二婶就是为了她的嫁妆,也不能放我跟她走啊,我要跟她一走,嫁妆就要全被带走了。就算说了不要嫁妆,把我带着一起走,我二叔也不能答应,在村儿里怎么也得要个脸,以后才好做人。”

陈萱并不是圣人,她也觉着有些难过,不过并未到伤心的地步,陈萱说,“其实,村里也有守寡的媳妇带着闺女过日子的,阿年哥你不知道,太受欺负了。村儿里什么猫猫狗狗的都会去欺负你的,闲言碎语也多。与其俩人都过不好,还不如有一个过得好呢。我在二叔二婶家,也就是天天干活吃的差了些。其实,每顿饭,只有二叔和堂弟吃白面,二婶和堂妹也没白面吃,都是吃粗粮。在乡下,就是熬到做老太太,日子好过的人家儿也只有老太爷一个吃小灶儿,老太太和其他人都是吃大锅饭。在乡下,女人是二等人。在城里就不一样,城里风气开放,讲法律,女人只要自己争气,总能替自己挣口饭吃的。”

“当初我有阿年哥帮忙,在咱家吃穿也不愁,这好几年才学到初中课程。这世上,吃多少苦,享多少福,一点儿都差不了的。她当初得吃多少苦才有今日呢?也没什么怨不怨恨的,你看闻雅英那样儿,我当初在乡下虽说是要每天干活儿,可要是跟闻雅英在一块儿,不得叫她欺负死啊。我小时候可老实了。”陈萱又说,“寡妇自己改嫁还好改嫁,新派人结婚也不讲究一婚二婚的,可这世道,还没那么新呢,她要是带着我,就是拖油瓶儿。闻家又是大户人家,讲究肯定多。”

陈萱小声说着话,看闺女吃饱,把孩子抱怀里轻轻拍奶嗝,小丫头吃饱喝足,见妈妈脖子耳朵上有亮晶晶的东西就要去抓,陈萱忙把孩子递给魏年,自己把首饰摘下来收好。上次她去还首饰,闻夫人说起今天宴会的事,就让她继续收着戴。放好首饰后,陈萱心里对于和闻夫人的关系已经有所论断了,除非是闻夫人认错,不然凭她现在,也没什么可叫闻夫人图谋的。要是闻夫人没认错,大约闻夫人就真的是她妈妈。陈萱却是正色同魏年说,“阿年哥,虽说夫人可能真的是我我妈妈,咱们也就像以前那样走动就行了,可别去沾闻先生的光啊。那样会叫人瞧不起的,咱们又不姓闻。再说,咱们现在日子也好过,吃穿不愁还有积蓄。咱们好好过日子,也不愁日子过不好,咱可不能干让人看不起的事。”

“我知道,我是那样的人吗?”魏年亲亲闺女,看陈萱没受什么影响,也便放心了。

一时,刘嫂子端来两碗热腾腾卧了荷包蛋的热汤面,小丫头一见就两眼发亮,拍着小手咿咿呀呀说起话来。陈萱沾个筷子尖儿,给小丫头舔一下,小丫头就巴唧巴唧的吞咽起来。魏年把小丫头递给刘嫂子抱,打发刘嫂子抱着小丫头在外间儿去了。夫妻俩头对头的吃面,魏年忽然把自己碗里的鸡蛋放到陈萱碗里,陈萱抬眼看他,魏年巧舌如簧的人,平时什么甜言蜜语都说得出,此时却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硬梆梆的说一句,“吃。”

陈萱不知为什么,眼睛酸酸的,眼泪一滴一滴掉下来,落在碗里煎的金黄的荷包蛋上。

要说陈萱怨恨闻夫人,那也没有。陈萱不是个不通情理的性子,像她说的,一个寡妇带着闺女,在乡下日子是极艰难的。何况陈萱现在日子过的不错,她性子也一向敦厚,可不知为何,就是有一种无可排谴的心酸。陈萱边哭边吃,吃完两个荷包蛋,吃光一碗面,攒足了力气狠哭了一场。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火气,还发作了魏年一回,说魏年,“活该被人泼一脸红酒,这就是不老实的报应!”

魏年简直对天发誓,他下半辈子都不会再跟第二个女人跳舞了。

待陈萱把心里的委屈发泄出来,魏年哄了陈萱好半日,又把小丫头抱进来给她,胖闺女一入怀,陈萱心情就好了,待躺下很久,陈萱忽然说,“阿年哥,我以后,一辈子都不离开咱们小丫头。”

“成,以后咱们给小丫头招个上门女婿。”

第159章 委屈

陈萱身为当事人, 也给她与闻夫人的关系冲击的不轻。就是旁观者如秦殊,更是震惊的好久没回过神。秦殊这样的大嘴巴都是直到大半宿才回过神,悄悄同好闺蜜魏银说,“阿银,你说多玄啊,闻姨竟然是二嫂的妈妈。”

魏银初时都没听明白,她二嫂娘家没人了啊, 还以为秦殊说的是别的哪个二嫂。结果, 待秦殊说了晚宴上的事, 魏银惊的合不拢嘴,她也曾偶然见过闻夫人一面,想到闻夫人气质容貌,魏银不可置信,问, “真的?”

“可不是真的, 闻姨亲口说的。”秦殊感慨,“以前倒是听说过闻姨先时嫁过人,真没想到,她竟然是二嫂的妈妈。”

要不是夜深, 魏银真有种冲动去告诉爹娘,她二嫂的妈妈还活着的事。

待第二天陈萱魏年起床的时候,魏老太太魏老太爷就都知道这事儿了。魏老太太都没用李氏给她梳头, 自己匆匆的挽个攒儿, 插根银簪子, 就跟老太爷说这玄事儿,“不是说死了吗?”

魏老太爷早起后照例要先抽袋子旱烟,一面往烟袋锅里塞烟丝,一面不紧不慢的道,“陈家人那么说罢了,当时是出门子走了。”

魏老太太摸出洋火来给老头子点烟,觑着老头子的神色,觉着古怪,问他,“你怎么一点儿不吃惊啊。”

“前几天阿年找我打听过,还说一位夫人对阿萱特别好觉着奇怪,原来竟然是阿萱她亲妈。这事儿闹……”魏老太爷道,“你这得准备一下,到底是阿萱她亲妈,要是人家过来,咱们就是亲家见面,得正式认认亲。”

魏老太太将嘴一撇,嘀咕道,“早我看那大陈那媳妇就不是个好缠的,以前咱们前后邻的住着,我就瞧出她不安分了。你看,大陈一走,她就守不住。”

“你也看看二陈两口子那德行,寡嫂也不是好当的。”魏老太爷倒是说句公道话,“好在现下都熬出来了,阿萱也挺好。咱们两家当年定的亲事,俩孩子日子过的也好。”

魏老太太还想再发表一回意见,见儿子媳妇的都过来了,魏老太太也就把话咽了回去。见陈萱抱着小丫头,先接过来,笑呵呵的把小丫头放怀里,“唉哟,奶奶的小丫头醒啦!”

“精神的不得了,五点钟就醒了闹腾。”魏年道,“越是没用的人,醒的越早。”

“这叫什么话,孩子都这样儿,你小时候那会儿,四点就醒,我也没嫌你半点儿。”魏老太太不爱听儿子这么说小孙女,说来,除了自己的几个孩子,孙男孙女的,就是魏金的俩外孙,魏老太太也没管过。主要是孩子们的娘当时都没工作,魏老太太也就不用帮着带。到小丫头这里,陈萱得去店里做事,魏老太太也比较支持陈萱去店里挣钱,认为媳妇挣钱比较重要,这样也就不算吃白饭。所以,小丫头每天都是魏老太太带,当然,还有刘嫂子安嫂子帮着。魏老太太带的多,再加上小丫头这相貌除了雪雪白的皮肤,其他都像她老人家。魏老太太就格外稀罕,现在出门听戏都少了,每天在家带小丫头。

接过小丫头亲香一回,魏老太太问陈萱,“你亲妈那里,到底是怎么个说法儿?”

陈萱都不晓得魏老太太是何时知道的,不过,一看秦殊朝她使眼色,陈萱就知道是秦殊说的了。陈萱原也没想瞒着这事,陈萱道,“我也是昨晚才知道,又着急回家,也没多说,想着今天和阿年哥过去说说话。”

魏老太爷点头,“是这个理。跟亲家母说,要是有空就过来坐坐,咱们也不是外人。”魏老太爷虽不赞成妇人改嫁,可那毕竟是陈萱亲妈,这就是正经亲家母。而且,相对于陈家二叔二婶,就是改嫁的亲妈,也比那对货体面一千倍啊。相较之下,魏老太爷直接就认了亲家。

陈萱点头,“嗯。”

待吃过早饭,陈萱喂过小丫头,再给小丫头备了些奶出来,就同魏年去了闻公馆。

闻夫人昨夜就与丈夫说闻雅英的事,闻夫人道,“我真是不知道哪里对不住她,她就算一直对我不满,有本事把学念好,自己比我强百倍,这才叫本事!你看看,她这都是做的什么事?我已经同她说过,阿萱是阿萱,不会入闻家籍。她有什么不满意,可以直接与我说,不想与我说,可以同你说。什么都不说,不满意就直接发脾气,她现在可不是十岁的时候了!”

对于长女,闻先生心中已经有所决定,“这次回南京,还是带她回老家吧。”

“你想好就好。让她回老家也好,我先前不过是派人打听一下阿萱,她知道阿萱是我的女儿后非但处处与她做对,还对阿年勾勾搭搭,两个孩子的感情好还罢了,倘闹出什么来,我看你的面子往哪儿搁!”

“你这话过了。”闻先生忙安抚妻子,“不至于此。”

“什么不至于此,我亲眼见的。她不见得看得上阿年,她就是怕阿萱日子过的痛快,非要让阿萱不痛快,给我添了堵,她就痛快了。”闻夫人冷笑,“她要是把跟我寻不痛快的心思放到正事上,不至于现下一事无成,丢人现眼。你还是与她说明白,她自己把日子过好,她自己的成功,比对付我重要一百倍。有本事,是用在自己的事业上,用到外人身上,她可倒好,都用到我这儿来了。别让咱家成为别人嘴里的笑话。”

闻先生道,“这事我来解决。”

反正,陈萱魏年夫妇过来时,是没有见到闻雅英的。

小夫妻俩一到,闻先生温和的问,“吃过早饭没有?”

魏年道,“吃过了。”

闻先生对魏年道,“咱们去楼上坐,让她们娘俩好好说说话儿吧。”

其实也没什么要说的,该说的,魏年已经同陈萱说过了。陈萱就是觉着,突然间身份上的转变,有些不自在。闻夫人拉她在身边坐下,抚摸着陈萱手掌中几处再难退去的老茧,轻声说,“我不是个好妈妈。”

“阿年哥都跟我说了。那会儿,也是迫不得已。”陈萱看向闻夫人,认真的说,“我也不知要怎么说,阿年哥说,你担心我怪你处境好后没照看我。其实也没有,二叔二婶那人品,他们要见你如今这样,还不得赖上你啊。他俩人不好,又赖又贪财。你以前从村儿里出去,到南方去,出国去,肯定吃了很多苦吧。你现在这么美,这么有学识,我心里挺高兴的。我过过乡下的日子,我自己醒悟后,也一直想多看看这世界。我跟阿年哥商量了,咱们还像以前那样相处怎么样?我有不懂的事,会请教你。你就是我想要成为的那种成功的女性,你走过这条路,肯定也会有许多经验可以教我。”

闻夫人抑制不住喉间哽咽,继而泪流满面,“好,都好,我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