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
原来的照片被他一再抚摸,塞进信封连着信纸寄了出去。做完这些,他长长呼一口气,映着十二月天的寒凉,一个月的恢复期让周围的住宅有了几分中国春节的喜色,红绿色的剪纸在窗上张贴出痕迹。他脑子里倒豆子般算了算中国的传统农历,拿着纸扎的包裹来到平时训练的那间剑道室,坐上台阶,曲起一条腿,手壁搭在乞膝歇了会儿。
老同事古贺大汗淋漓地从里面出来,看见是他,提靴走来。藤原把屁股边的帽子从左移到右,掏出烟盒和打火机。古贺抽了一支,藤原掩手给他点燃,俩人在一块儿烟雾缭绕。
“恭喜你啊!藤原,要去上海了?”
藤原吐出烟圈,皮笑肉不笑扯了下嘴角。他就这样,交人不交心,对事讳莫如深。
“坂田都把你们的事传遍了,真不省心。喂,你去那边是要做什么?”
“中国班班长吧。”
“也是,你可是个中国通啊。这样也好,不屈才,只是以后没人教我中文了啊。”
“打电话给我吧,我会告诉你办公室地址。”
“藤原,去了那边稳定下来,可要想着成家了,你也老大不小了!”
藤原桥摇了摇头,看了眼后边洋洋洒洒的四个书法字——天道酬勤,烟还没抽完,被他折成两半,抬手一个抛物线,准确无误地丢进远处垃圾盒,“战争没有结束,就没有所谓的稳定,况且,哪一个占领区没有几个游击队在作祟呢。”
“你去了那边,一定要好好整治,这些匪贼实在可恶。”
一支烟抽完,古贺提议来场剑道对决。藤原脱了靴子,包裹整齐的搁在一旁,黑袜踩在木地板,木剑打斗的声音此起彼伏。外面天色渐晚,霞光隐没在云层之后,天空变成大片大片的淡紫色,带着灰,像是盛放之前还在养精蓄锐的薰衣草花海。
藤原桥是坐火车来。
在包厢,因坂田军衔低一级,并不和他一块,对面和上铺各歇一位,他最年轻,叁人同去上海,路途漫长,睡醒过后,由对面那位看书的带头聊。说到调任,藤原桥只简要告知,要在上海联队任驻军参谋,挂职司令部。另外两人非陆大毕业,说是调任步兵大队和炮兵。藤原桥身上未佩戴勋章,仅有亮黄棕色绶带,也能一再吸引他们目光。
一小时后他要吃饭,询问要不要一同,对铺那位近四十步兵联少佐兴然应邀,窄小的火车行道,他背着手说:“你倒是谦虚得很,若是陆大毕业生都能像你少点狂气,那我们不知道要多打多少胜仗了!”
藤原桥丰神俊美地朗笑,并不反驳,饭桌上气氛恰好。
1939年1月上海北站
藤原桥拿了行李还和他同行一段车,握手言别后口袋里多了他的办公邮箱地址。他被安排在军营住宿,找进办公室报道,课长并不在。办公室不大,文件高摞,地图和电报指令夹于之间,轻易可瞟,贴白色交叉纸的浅绿窗玻璃外,有未化完的冬雪,树影料峭。
藤原桥目不斜视等人。
作战课课长长谷川热情接待了他,“哦,藤原君你来了!”他把调任确认书拿给他签字,“你比我想象的年轻很多啊,多大?”
“二十七。”他把钢笔双手奉还。
“哦,你起草的那本作战手册我看过,很有意思!”长谷接了个电话,见他还站着便请他坐,“放
松,随便问问,今晚给你接风,军刀组的学弟,我很欢迎。”略微打量,藤原桥年轻,长相还这样清秀,倒是他想不到,因这位藤原着作文峰犀利至于刻薄,继续问:“以前来过支那吧?”
藤原桥来之前了解过此人,行事风格和喜好已知道个七八,便笑了笑坐下,“考陆大之前,就在上海待过几个月。毕业后到参本第2课做事,又针对性搜集了一些。”
“哦,那你以前在哪个班?”
“是在战争指导班。”
他履历编纂似真相,笑脸迎人的课长还不曾怀疑,“你太谦虚了,听说你在武汉立了功,可见学的功夫还是很到家的。今日你好好休息,明日正式上班,八点前找我报道,你的同事今晚饭桌上会介绍,哦,上任班长也会来,他过几天走,去南京。”
又有电话进,他说声抱歉,藤原会意便行礼离开,被他喊住折返,递来一册子,“忙忘了,拿回去看看,职位交接也得几天,你先熟悉,有问题可以提问。”说罢便去翻文件夹,不再管他。
长谷川真如消息所说,是爽快人,这样的上司,倒也难得。藤原从接风宴回到宿舍已是将近十点。军营安静,大抵是单人间缘故。他环顾四周便听见号角响起,哦,士兵就寝时间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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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千山万水的追妻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