孰轻孰重(1 / 2)

十天, 听起来是个很漫长的时间, 但在九州, 就是快马加鞭许多人都赶不到剑屏峰, 九州里消息传得快,还是托了玩家的福, 江湖小报是不可动摇的存在。

京城, 二月初二的祈雨过后, 疲累的文武百官只有一半人赶着回去休息了, 另外一半却是不着痕迹的互相使眼色, 然后匆匆登上马车或者轿子离去,从表面上看,并无可疑,如果他们没有不约而同称病或者闭门谢客的话。

皇城,乾元殿。

描金龙的蜜蜡粗烛燃烧着,使殿内亮如白昼,照得精致画屏上薄纱所绘的万里水墨河山就次第落下影子,照在墙壁与高大的殿柱上,明黄色的纱幔被晚风一吹, 微微卷动。所有宫女内侍都是鼻观口口观心,站在那里一声不吭,比柱子还敬业。

血色的朱砂, 从笔尖落下, 将折子染污了一块。

舒重衍不动声色的抬起头, 不多时, 殿外就传来了慌乱脚步声。

“陛下,陛下!”

不顾内侍阻拦,莽撞冲进宫门的是一个皮肤黝黑的丈高大汉,飞鱼服绣春刀,衣上有无爪蟒纹,品级显然是不低的,几个宫女好奇的悄悄瞟了眼。

“陛下,五城兵马司擅自关了京城所有城门,安王府邸冲出来许多精兵,已经围了皇城!”

殿内宫女内侍失声惊呼,回过神来立刻牢牢捂住嘴,满脸恐慌。

这是要逼宫吗?一年多前,也是这样…

舒重衍只是叹了口气,顺手将折子丢到地上:

“朕就在想,他能忍到什么时候。”

“陛下,萧大将军的人马就停驻在密云,就待圣旨,一个时辰内,立刻能赶来围剿乱党。”

“不急,不让他们乱上一阵,那些别有居心的人,又怎么能全冒头…”

“可是陛下!”这飞鱼卫指挥使急了,也不顾礼仪,猛抬头道:“由于二月二的祭天,大内侍卫与飞鱼卫有不少人在承天台,现在还来不及赶回,城门就关了,现在皇城里侍卫不满千人,飞鱼卫亦不到千人,如何能守得住偌大的皇城?”

“这两千多人,又有多少是真正忠君之心的,不试又如何知道?”

舒重衍听着殿外此起彼伏的慌乱跑动与尖叫,神色不变。

“这——!”

“陛下,东华门被攻破,陛下快走吧!”

又一个跌跌撞撞进来的飞鱼卫指挥使,满脸是血,痛哭伏地:

“只要避得一时,这些乱臣贼子立刻就会被萧大将军剿灭,陛下!”

“这不可能!”说话的是最先进来的那飞鱼卫指挥使,又怒又惊的抓住后来的人衣领,“陛下的布置,我们的人马分派,都没有丝毫差错,怎么会这么短时间内就被攻破内城宫门?”

“属下也不懂,似乎是飞鱼卫有谋逆之辈,忽然倒戈…”

“不是倒戈,是万蛊教。”舒重衍依旧端坐不动,连所握的朱笔都没有丝毫颤抖。

外面火光漫天,殿内的宫女内侍有的瘫软,有的缩到一边,强撑着还站在原地的没几个,各自嘀咕,他们怎么就那么倒霉呢,为何是轮到他们当值,等到叛逆一来,阖宫的哪个活得下去?能近身侍候皇帝的当然不是满宫都是小人物,他们是会掉级的,而且宫变的话——是绝对不会再刷新,先帝的近侍就是,死得一个不剩,从此宫里没再见过。

“陛下,眼下事急绝不可再拖延…”

两人忽觉舒重衍的神情猛地变了,朱笔也落到一边,将御桌与他袖子染得一片鲜红。

“陛下?”

舒重衍只定定看着一叠飞鱼卫密报里的那张——

糟糕,江湖小报!

两人瞬间明了,消息他们也在不久前听说了,国师自顾无暇,所以这些人终于试探出皇城实力不过如此,国师不在京,哪里还有不动手的道理。

“陛下,国师武功高绝,必然不会有危险。”

现在乱军都攻破皇城了,哪里有身在险地,还要为他人操心的道理。

“谢,紫,衣…”

舒重衍脸色被烛火晃得阴晴不定,只能看到手背青筋暴起,将那张纸慢慢捏成一团。

他这模样,却使两个飞鱼卫指挥使误会了,一叠声的说:

“谢紫衣天下第一的名头,未必有什么了不起,陛下还是…”

“够了!”

舒重衍厉喝一声,手指竟有些瑟瑟发抖。

剑屏峰,在看到这个名字的瞬间,就有九州系统提示音,淮左秀士与临渊派代代都必须决战于此,那是一个只能有一人活着离开的地方,更大的可能是,无人生还。

谢紫衣的武功多高他心里有数,国师的武功虽然也很高,但是…

“陛下!乱军已近乾元殿了,再不动原先所布的兵马,就来不及了,陛下还是赶紧离开此地吧!”

舒重衍被这么一喊,才勉强回过神来,他端坐的姿势有些摇摇欲坠,又定定看了一眼已经被他揉成一团的江湖小报,终于抬头对对满殿宫女内侍说:

“你们逃命去吧。”

待见得他们哆嗦着连恩都来不及谢,就手忙脚乱的奔逃,两个飞鱼卫指挥使终于觉得不妙。

舒重衍盯着他们,声音暗哑而冷厉:

“勒令,所有暗卫与飞鱼卫全部从密道撤出皇宫!”

“陛下?!”

“不得密令,不与任何叛军交战,全部离开京城,若有…”舒重衍眸底闪过一抹血光,冷厉道,“若有求荣华富贵的,包括尔等,由得他去。”

“这,这万万不可啊,陛下,今日若退一步,他日想重夺皇权,那就——”

“你们也走罢。”

“这,这…外面乱军重重,陛下即使要走,也该与属下一道,怎能孤身留在此地?”

“朕为舒朝天下之主,为何要鬼祟离去?安王想要这九五之尊,朕便让给他,是让!要教这天下知道,朕不要的,才许别人碰!”

两人一时目瞪口呆,就差没问出一句,陛下连皇位都不要,那到底是要什么?

“若尔等果是忠心不二,就将御马监的那匹上次国师赠于朕的良驹带到京城西门外等候罢。”

“……”

耳听得外面喊杀声震天,知道再不走真来不及了,以及愣是想不通这宫变之中,舒重衍到底要怎么脱身,于是对视一眼,决定眼下也只好冒犯。

结果两人手掌还没抬起来,就被一股大力推得倒跌出好几步。

惊骇抬头,只见舒重衍冷冷看他们:

“走罢,多说无益,朕不会听的。”

“……”

他们跟了皇帝没两年,也至少一年多吧,怎么就不知道皇帝还懂武功来着,而且!

于是两人只能匆匆跪下磕首,然后快步绕入后殿,宫中密道自然不像小说演义里那样四通八达,却也是有两三条的,乾元殿外已被重重包围,想出去当然不可能。

夜色里密密麻麻全是火把,亮如白昼,也不多会,就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