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东栋道:“干脆和他撇清了关系,上一道弹劾奏书,割袍断义吧。”
这个办法倒也还算明哲保身,毕竟这事儿谁也不知会闹出什么后果,谢迁的结局,看来也只能是黯然离京了,就算是皇上,也未必能保得住他。
李东栋见李东阳脸色淡然,并不肯点头也没有拒绝,继续道:“东栋也听到了一些消息,国子监那边已经炸开了锅,市井里到处骂那谢迁是秤砣宰相,已经有不少人上下串联,联名上奏,兄长若肯站出来,既可以明哲保身,撇清关系,也可以搏一个……搏一个……”
“搏一个清名是不是?”李东阳吁了口气,替李东栋把话说了,他继续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事情闹到这个地步,看上去是没有其他的路可走了。”
李东阳沉默了一下,才慢吞吞地道:“可是老夫信谢迁,谢迁不是那种趋炎附势的人。”
“可是……”
“不必可是了。”李东阳叹了口气:“明哲保身固然是好,可是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与谢公相知,岂能在这节骨眼上与他割袍断义?奏书我要上,以人头作保,保他谢迁断不是见风使舵之人。东栋……”李东阳的语气柔和起来,继续道:“你的学问已经越来越有长进,一个功名,已是不在话下了,将来早晚要位列超班入翰林的。可是君子好学不倦没有错,修身立德也不能疏忽,你没听说过,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吗?朝中诸公都评价为兄狡猾如狐,可是韬略是对敌人,是处置政务,不应该用在知己身上,我明白你的心思,你是为了我这兄长好,可是这件事兄长已经有了主意,你毋须多言。”
李东栋的脸上露出惭愧之意,汗颜道:“东栋受教了。”
李东阳打起精神,道:“拿纸笔来,我这便写一篇奏书,待会儿就去内阁。”
他双眉皱得紧紧的,叫人取来了笔墨纸砚,写下一篇奏书,随即安嘱李东栋道:“眼下大乱将生,你好好地呆在家里,不要和外头的人去瞎胡闹,读自己的书,不必理会外头的闲言碎语。”
李东栋道:“兄长放心就是。”
李东阳吁了口气,便出了门,一顶小轿在这京龘城之中宛若一叶扁舟,看似不打眼,可是坐在这轿中的人,却是皱着眉,似乎在放眼天下,俯瞰宇内,为这即将到来的骤雨,而心事重重。
“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这学而报是太子和柳乘风的产业,若是太子的文章当真不好,却又为什么要公布于众?难道这柳乘风当真是睚眦必报?因为谢迁瞧不上他,而故意为难吗?可是这样,却是要搭上一个太子,他为了掰倒谢迁,就这么肯下本钱?”
李东阳的心思,已经飘到了一个百户所里的小人物身上。
再往下看,也看不出什么,毕竟只是个起头,不过管中窥豹、以小见大来看。太子和上高王的文章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完了……”
王文博的脸色骤变,整个人动弹不得,直愣愣地看着那平淡无奇的三百字文章,整个人像是痴了一样。
这时候,已经有人拍案了。一个堂官冷笑道:“谢迁以直扬名天下,想不到竟是这种小人,上高王的文章比太子的文章有天壤之别,谢迁却是阿谀迎上,如此作为,难道就不怕千夫所指,不怕贻笑大方吗?”
大明到了弘治时期。直名已被看作了一个人德行的最高标准,从太子文章的起头,再对比上高王的文章,几乎所有人都可以认定,那谢迁果然是有失公允,如此说来,谢迁就是那一曰朝议上冲突的引子,上高王含冤,当然要闹一闹,太子和那个什么锦衣卫百户却上前殴打,也是令人发指。
“大歼似忠,便是谢迁这种人,亏得这样的人也能入阁,真是笑话。”
“哼,他这内阁大学士,也算是到头了,等着看国子监的上书和言官的弹劾吧,诸公,你我皆食君禄,何不一起弹劾这谢迁,看这谢迁到底有多厚的脸皮,还敢窃据把持圣器。”
有人慨然大喝一声,这堂中的官员有的沉默,有的却是道:“好,算我一个。”
王文博这才回过神来,大喝一声:“休得无理,事情还未水落石出,太子的文章只是出了一点端倪,胜负未分,诸位何必如此激愤?再者……”
平时大家对王文博待之甚恭,可是今曰,他的话却被人打断了,尤其是几个年轻些的堂官朝他冷笑,其中一个道:“大人这是什么话?高下已判,还有什么胜负没有分晓出来?那谢迁媚上欺下,德行有亏,大人还要维护他吗?”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