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话声若轰雷,可是真正让人惊愕不已的,却是钱芳口里的意思。钱芳说的是奉旨,奉的是什么旨,说什么护送廉国公去迎亲,莫非是旨意已经变了,那江炳岂不是被柳乘风取代成了驸马?这可是大事,君无戏言,既然许诺将公主下嫁给了江炳,又为什么会食言,弄出这么个乌龙来。
不过先前有火铳的恫吓,又听到圣旨二字,所有人就都消停了,不管怎么说,宫里嫁女是宫里的事,宫里要嫁什么人,就算你不爽,可以当着皇帝的面去顶撞,可是人家都是奉旨行事,你还能跟这些丘八讲道理不成。
就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时候,柳乘风朝钱芳点点头,道:“带着你的人马在前开路。”
钱芳双手抱拳,重重道:“遵命!”
从江府出来,乌压压的新军竟是看不到尽头,随后,便是那迎亲的仪仗队伍也被拉了来,柳乘风身边拥簇的是穿着礼服的锦衣卫校尉,后头是一顶金丝绣着的龙凤大轿,柳乘风翻身上马,随即扬了扬手,锁啦、锣声便响了起来,有人放了爆竹,在爆竹声中,长龙般的队伍缓缓动了,朝着午门方向过去。
这一路,自然是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这十几年来,在京师里根本就没有人出嫁,成化年间有几个,不过那都是久远的记忆,现在突然公主下嫁,也让所有人生出了兴致,沿街到处都是人潮涌动的围观人群,不过顺天府这边早有准备,将人全部拦在路边,谁也不许靠近。
柳乘风骑着高头大马穿过了街巷,心里顿时生出许多豪气,勒马信步在这御道长街上,四周过去的人,一个个仰视着自己,一队队的军卒列队为自己开道,两翼的护卫随行拱卫,他心里竟是生出几分激动,这样的人生,或许才叫精彩吧。自己所追求的,只怕也正是这个吧,这几年的努力,一步步的攀登,一次次的打击自己的对手,在险象环生中生存,比起那些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将军来说,柳乘风并不觉得自己所处的位置会比他们更安全,可是现在,自己似乎已经颇有成就,似乎渐渐可以看到那原先巍峨不见顶的顶峰,处在这个位置,所有人似乎都成了芸芸众生,自己俯瞰着大多数的人,而所有人不得不伸长脖子来看着自己,这种感觉竟有一丝美妙。
人似乎也只有踩在别人的肩膀,才能感觉到自己的伟大,柳乘风也不能免俗,他也是人,他有血有肉,纵是他知道一将功成万骨枯的罪恶,却仍然不免享受其中,要嘛你去做别人脚下的枯骨,要嘛你就踩在这枯骨之上耀武扬威,既然不想去牺牲,那么惬意的享受这荣耀和富贵又如何?
马上的柳乘风,深吸了一口气,随着坐下骏马的起伏,竟是生出一丝奇妙的感觉……不过很快他便收回了心神,他心里清楚,这是个什么样的时代,自己有多少的敌人,他们都在注视着自己,伺机而动,自己绝不能大意,现在还不是享受的时候,权利固然给人带来美妙的享受,同时带来了极大的危险,柳乘风必须小心翼翼。
午门已经到了,宫里的大门紧闭,队伍在午门外停下,在这门后,已经有太监飞跑着入宫去了。
而在宫里,命妇们其实也都有些不安,先是张皇后去了正心殿,良久才回来,一回来便把龙亭公主和温夫人唤到了别处说话,到现在还不见踪影,更稀奇的是,迎亲的队伍也是左等右等不见来,大家在这殿里又不敢大声喧哗,只得低声细语,低声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谁也问不出结果,一干女人又没什么主见,只得干坐着等待。
不过在偏殿里,镇定下来的张皇后却是请了朱月洛和温晨曦二人坐下,她看了两个不安的柳夫人一眼,却是知道,柳乘风娶太康公主,宫里在这件事上确实有点不厚道,人家已经有两个夫人了,而且还是两个明媒正娶的,这在大明朝本来就已经算是异类,现在又来一个,换做是谁心里多半都不是滋味,不管怎么说,得把这两位柳夫人安抚好了,事情才能平稳的过去,否则将来闹起来,纵是她如何回护,吃亏的还是太康公主。
一见了二人,张皇后自是慈眉善目的叫人上茶,随即又是和悦的说了寒暄几句,她的目光主要是落在温晨曦身上,朱月洛毕竟也算是她的半个女儿,应当没什么问题,怕就怕这个温晨曦从中作梗,这温晨曦还是大夫人,据说那柳乘风对她言听计从,再加上她肚子里怀了柳乘风第一个孩子,在柳府的地位自是不低,所以只有将她安抚住,自家女儿才能少吃一点苦。
温晨曦颇有些受宠若惊,虽然因为柳乘风的缘故,张皇后待她确实不错,时常都会有赏赐送到府上,入宫时也多有赞赏之词,可是像现在这样避开别人这般关怀呵护倒是第一次。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