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证物其实早在数月之前就已经开始搜集了,所以证据非常详实,甚至一些地方官员也参与了证据的搜集工作,根本就一点儿让人分辨的余地都没有。
朱佑樘一页页翻过去,里头提供的某些口供更是触目惊心,他原本以为,商行的错误是有的,有一些不太循规蹈矩的地方也肯定不会少,毕竟这么多人,不可能做到白璧无瑕,可是看到这些,朱佑樘才知道,杨戬所奏,几乎是句句属实,不但没有浮夸,甚至所言之事不过是冰山一角,聚宝商行扬帆万里,在外头的无耻勾当可谓罄竹难书。
他眼睛眯起来,耐着姓子把簿子一字不漏的看不过,心里却开始天人交战了。现在杨戬所提供的证据没有丝毫的错漏,也难怪这些大臣这般义愤填膺,可是此刻他的脑海中不免想起了太子的话。
聚宝商行落在股东们手里,虽然会有不少劣迹,可是交给朝廷呢?
他阴沉着脸,终于将这簿子看完了,手掌压在簿子上,冷冷道:“柳乘风何在。”
“微臣在。”柳乘风的脸色还算如常,听了朱佑樘的呼唤,连忙出来。
朱佑樘淡淡的道:“杨戬杨爱卿所奏句句属实,聚宝商行是你筹建的,你自己来说说看,此事是谁的过错。”
按理说,若说是谁的过错,商行的这些股东只怕谁也逃不掉,首当其冲的就是太子。关于这一点,朱佑樘比柳乘风更清楚,满朝文武只怕也多少清楚一些,现在太子在廷议时也要来听政,所以朱厚照也在,不过他来的迟,来不及和柳乘风打招呼,朱厚照瞧父皇的意思似乎是要追究责任,脸色微微有点不太好看,心里有些发虚,再看柳师傅,只听柳师傅坦然道:“聚宝商行是微臣筹建的,现在有了过错,自然由微臣一力承担。”
他这句话说出来,先是让朱厚照松了口气,可是随即又觉得不忍,忍不住道:“陛下,商行虽是柳师傅筹建,可是这些事和柳师傅无关,都是儿臣……”
这朱厚照倒是颇有几分义气,朱佑樘却不能让朱厚照说下去,厉喝一声打断朱厚照的话:“朕没问你的话,不许发言。”
朱厚照只得咋舌,再不敢说话了,在父皇面前,他的勇气也是有限的很。
朱佑樘才朝柳乘风点头,心里对柳乘风为太子遮掩过错的举止颇为欣赏,在他看来,这世上的人但凡只要在做事,就肯定会有过错,他当政这么多年,岂会不明白这个道理,比如修筑河堤,虽然造福一方,可是所征用的民夫数万,管理肯定会有疏漏,也肯定会出现意外,但是这并不代表事情办错了,现在商行犯了错,错误还不小,可是比起那些只知道叽叽喳喳的言官来说,对国家难道就一点益处都没有?言官是靠嘴巴说的,所以他们的嘴巴里说出来的话永远不会有错误,他们永远都是正确,可是正要他们去办一两件事,只怕比杀了他们都难。而在这朝堂上,天生就有人属于那种做事的人,他们手头的事太多,也没心情说话,最后的结果就是十个说话的人围着一个做事的人,说话的人喝着小茶,翘着腿儿,请贵无比,时不时指正一下做事的人哪里错了,鸡蛋里头都能挑出骨头。
朱佑樘清楚这大明朝最缺的不是说话的人,而是做事的人,柳乘风将所有的错误揽到了自己身上,让他的脸色缓和了不少,语气也没有方才那般严厉了,温和的道:“杨戬说,聚宝商行之所以有这么多劣迹,是因为商贾们眼中只有蝇头小利,若是将商行置于朝廷之下,便能杜绝此事。柳爱卿以为,此举可以吗?”
商行毕竟是柳乘风筹建的,朝廷也不能说收归朝廷就收归朝廷,问一问柳乘风的意思是肯定的。
朱佑樘方才看到了这么多触目心惊的证据,确实已经动摇了,颇有几分按着杨戬意思办的心思。
朱佑樘问出这么一句话,已经不少人开始窃喜了,闹了这么久,已经透出了曙光,总算没有白费一场功夫,只要把商行弄到手,事情就好办的多了,便是刘健此时虽然做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可是眼眸中还是掠过了一丝惊喜。现在柳乘风自己把罪责揽下来,现在也算是半个罪臣,皇上又问他是不是把商行收归朝廷,他若是摇头,肯定会惹来宫中不悦,点了头,那么就是万劫不复。
现在所有人都在竖着耳朵听,想听一听柳乘风该如何作答。柳乘风侃侃而谈道:“陛下所言是极,微臣也以为,商贾们只顾眼下利益,为了好处,什么事都可以做得出,长此以往,这商行为了利益,迟早会做出更多骇人听闻的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