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佑樘话说到这里,已是气喘吁吁,他虚抬起手,慢慢道:“朕为政多年,这些年来,国库丰盈,军备也渐渐充实,百姓们安居乐业,这是善政。”
“可是呢,朕也有许多失政之处,弘治七年,广西民变,虽说这是因为当地土官官逼民反,可是说到底,可是朝廷识人不明,是朝廷的过失,也是朕的过失。弘治九年的时候,淮河大患,沿岸十几县受害,也是因为朝廷赈济不及时,以至生灵涂炭,这……”
朱佑樘语气显得很是平淡,继续道:“这也是朕的过失,这些过失,哪一次不是伤亡数百数千,朕有大过啊。朝廷清明,天下太平是诸公的功劳,为政有失是朕的过错,朕有大过,就必须罪己,来人,把那份旨意先念出来。”
一个太监小心翼翼的站出来,拿出一份中旨展开,随即道:“朕以幼冲,奉承洪业,不能宣流风化,而感逆阴阳,弘治七年,广西民变,官府进剿,兵民死伤千人,此朕罪其一。弘治九年,淮水破堤,百姓饥荒,更相啖食,此朕之罪二也。弘治十五年,宁王反,江西动荡,祸及者不计其数,宁王心怀不轨,朕竟不能察,以至生灵涂炭,此朕之罪三。此三罪祸及者不计其数,朕德不类,不能上全三光之明,下遂群生永怀悼叹,若附渊水。咎在朕助不逮,朕甚愧之……”
众人听了,哪里还坐得住,纷纷从座椅上起来,道:“君辱臣死,陛下罪己,臣等万死莫赎。”
朱佑樘神色越来越疲惫,慢吞吞的道:“和你们无干,这是朕的过失,朕有失德之处,因此才有上天警示,才至下罚无辜百姓,是朕误了他们,这是朕的过失。”
“朕有功也有过,功过不能相抵,因此朕的丧事一切从简,不可奢靡无度,朕此去心中总是放心不下,皇后乃妇人,太子又尚属幼冲,还需诸公竭力辅佐,以事朕之心事太子,诸公可愿受朕之所托吗?”
刘健老泪纵横,率先道:“老臣敢不竭力用命。”
李东阳和谢迁道:“微臣接旨。”
其余人也纷纷点头。
朱佑樘才恋恋不舍的看着朱厚照,一字一句的道:“那么,太子朱厚照,你跪下来,接旨意吧。”
朱厚照呜咽抽搐着拜倒在地,哽咽的道:“儿臣接旨。”
方才那宣旨的太监又拿出一份圣旨来,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先皇骤崩,归于五行,朕承皇天之眷命,列圣之洪休,奉大行皇帝之遗命,属以伦序,入奉宗祧。朕享国十五年,政有得失,而今亦见崩兆,行将就木,于弘治十五年十二月十六颁诏,曰:太子朱厚照虽以幼冲,且恭且顺,为人纯孝,深肖朕躬,必能克继大统,扬祖宗宏,敕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即遵舆制度,持服二十七曰,释服布告中外,咸使闻之,钦此。”
太监将圣旨的颁布时间念完,随即拜倒在地,双手将圣旨高高拱起,等候朱厚照接旨。
可惜这时候朱厚照已经泣不成声,趴在地上哭的死去活来,哪里还顾得上这个,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顿时觉得有些不妙,这是传位的诏书,按理太子必要速接的,圣旨到手,太子殿下便是名正言顺的皇帝了,可是太子这个样子,似乎大为不妥,于是刘健不禁咳嗽一声,道:“殿下节哀。”
朱厚照此时再也忍不住,只顾的大哭,眼泪流了一地,哪里听得见什么。
柳乘风见不是办法,连忙站起来,去将朱厚照扶起,道:“殿下请接旨意。”
柳乘风说话的功夫,轻轻的掐了朱厚照一把,朱厚照才不得不回过神来,满面泪痕的去将太监手中的圣旨接过,口里却不知该说什么。
原本这个时候,太子应当说儿臣接旨意,儿臣必如何如何之类,可是太子不吭声,柳乘风于是忙道:“太子接旨意了,殿下纯孝,必能承大统,归心四海,吾皇万岁,殿下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