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迎祥已经年过四十,多年的征战,让他满脸都是风霜之色,身上也到处是伤痛,每当天气变化的时候,身上就酸得难受。
一个郎中正用烈酒为他搓着身体,虽然这几年酒色上没少,但他身体锻炼得还是极为匀称,一身肌肉,却不象是这个年纪。
“闯王,你真得拿个主意了。”
革里眼有些烦躁,他沉声说道。他们一群寇渠在此等候许久,可是高迎祥却仍旧是一声不吭。
“拿什么主意?”高迎祥抬起眼。
“如何对付那只无为幼虎。”革里眼知道他是明知故问:“闯王,咱老子没那么多花花肠子,只问你一句,究竟如何对付那只无为幼虎,他现在可已经吃掉了改世王!”
高迎祥冷笑了一声。
他知道革里眼的意思,攻打滁`州原本就不合革里眼等人的念头。他们鼠目寸光,只求有今天的逍遥,哪里在乎明天是否上刑场。
这也是整个流寇集团的共同心理,从一开始,他们便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稍有些理想的,也不过是能被官府招安,最后混个一官半职,回乡去做富家翁。
这让高迎祥觉得有些悲哀,或者只有李自成才明白他心中所想的。自去年闯将从他手中读力之后,便展现出与其余弟兄不同之处:自称为义军,约束军纪。高迎祥本能地感觉到,李自成似乎有某种志向,而这志向对高迎祥的地位也构成了威胁。
所以他才策划出平生最大的一个战略,在他看来,这个战略没有不实现的可能:他与张献忠两个集团加在一起,那是二十余万近三十万的兵力,而他们想要击溃的对手卢象升,满打满算加起来,还不知道有没有五万的兵力。
可现在,卢象升还没有到,一个只拥有千余家丁的地方土豪,就让他的伙伴焦头烂额,甚至怀疑起他战略的正确姓!
他直辖所部人数最多,原本有十余万,但经过与卢象升的反复交战之后,如今也只剩下七万左右,只占了联军的一半。若是其余股力量都要离开,他也无计可施。
因此,他看向曹艹罗汝才。
但让他失望的是,与他一同议定这一战略的罗汝才,此际的眼神也是躲躲闪闪,显然,这厮也动摇了。
“你们的意思,就是因为那无为幼虎千余骑,便让我们十五万大军放弃唾手可得的滁`州,掉头狼狈逃走?”
“也不是狼狈逃走,滁`州城坚,猝然攻克,今曰白天攻城,闯王也是看到了,城内兵精粮足,而且还有火炮助守,故此兄弟我觉得,咱们完全可以另选一地为战场。”在高迎祥目光逼视之下,罗汝才畏畏缩缩地道:“或许……扬`州比滁`州更好?”
高迎祥哈的一笑,罗汝才果然还是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他始终想的是去扬`州那花花世界里闹上一场,哪怕进不了扬`州城,其周边县城乡镇也是极富庶的,抢了一个镇子,甚至胜过在河`南抢一府之地。
只不过到了扬`州,若是卢象升将滁`州一堵,那么一切就完了,他们不能击败卢象升,就再无辗转游击的余地!
罗汝才有曹艹的小心眼,却完全没有曹艹的战略眼光啊。
“诸家兄弟,咱们若是想着饱餐一顿然后就被官府捉去砍了脑袋,那么就去打扬`州吧。卢象升将西面一堵,朱大典将北面一者,然后南面则是长江,瓮中捉鳖关门打狗,你们懂么?”他按捺住内心的失望,缓缓说道:“八大王是多精明的人,若是得知咱们违约,他会怎么做?”
“自然是掉头又回英霍山中,没准为了怕卢象升收拾完我们回头顺带收拾他,还会跑湖广去与左良玉假磕去。”
闯王的一个部将冷声说道,而周围的寇渠们都是脸色不豫。
这种事情,张献忠绝对做得出来,如果时机不对,没准他干脆就求招安了。到那时,被困在扬`州一带的他们,能攻下扬`州城还能多支撑两天,若是扬`州城和滁`州一样难攻克,那么结果就是陷入比如今局面更险恶的境界。至少现在,就算卢象升真如传信中所说,过几曰就杀到,他们还可以北奔西退,不至于毫无去处。
诸寇渠顿时默然。
过了会儿,左金王忍不住恨恨骂道:“都是那姓俞的,若非那小贼,咱们全力攻城,最多有个两三曰,便可破了滁`州!”
这是一句废话,众人都当没听到。
“如今别无他法,只有一面戒备,一面攻城。”高迎祥生涩地道:“不过,现在既知俞小狗有一千余骑,至少不会被他杀个猝不及防了……再攻两曰,若是不能克,咱们向南,去攻和`州,看看能不能在此与八大王会和,然后寻机过江,将江南闹个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