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打老了仗的,看得出,攻击自己营寨的人绝对不多,不超过五千,大量使用火枪,而且是极为犀利的火枪。这绝对不是流寇能做到的,张献忠若是有这样的军队,早就带着他们打到江南去了,哪里还会在湖广一带穷折腾。
唯有方孔炤,唯有他从俞国振那里借来的新襄虎卫,才能做到这一点!
毫无疑问,方孔炤去熊文灿那里告状,将他引走,其实是为了让他把精锐带走好行事。至于为何不连他一起杀了,左良玉现在还想不明白,也不愿去细想。
不敢细想,因为恐惧。
正如俞国振料想的那样,对待穷凶极恶之徒,唯有比他更恶的手段,才能吓住他,让他知道什么是敬畏。左良玉想到不到五千人的湖广兵,将他近两万兵几乎全歼,就知道自己这点实力在对方眼中什么都不是!
不仅自己这点实力,就是他本人,对方如果愿,也可以堂堂正正来攻击,将他的姓命取走!
现场没有看到敌人的尸体,不过可以看到一些血迹,证明敌人也有伤亡,可伤亡不足百人,在左良玉看来,这点伤亡,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以不到百人的伤亡,歼灭他两万军士,还能从容地打扫战场,这证明整个战斗过程持续时间很短。
可能不到半个时辰!
左良玉这种人,色厉而胆薄,当面对比他弱小的对手时,或者与他实力相当的对手时,他会凭借着凶蛮,激起勇气,肆意欺凌。但当他面对的是凶残远胜过他的人时,他又会恐惧,甚至会怕得连看都不敢看一眼。
“我们……我们……走!”想到方孔炤竟然敢做出这种事情,左良玉唯一的念头,就是去找熊文灿,抱着熊文灿的大腿,唯有如此,他才能暂时感到安全。方孔炤敢对他动手,总不敢对熊文灿动手吧。
他去而复返,让熊文灿很吃了一惊,还以为这个刁横惯了的悍将又来找什么麻烦,原是想不见,但听到通禀者说他跪在大营前,心中又是一动。
出来见到左良玉,熊文灿吓了一大跳,左良玉原本面色红润,而此刻却灰败得有如死人。
“总理,总理,救命啊,救命!”看到熊文灿出来,左良玉膝行上前,一把抱住了熊文灿的双腿,嚎淘大哭起来。这模样当真是见者伤心闻者落泪:什么样的情形,才让此人会如此!
熊文灿一方面有些快意,另一方面也觉得有些莫明其妙。方才走时,左良玉还是得意洋洋的模样,为何现在却如此?
“总理,方孔炤一意孤行,因为下官赞成总理招抚之策,故此欲除下官而后快,方才将下官调来总理处,却遣人袭击下官军营,下官义子与全营两万兵士,竟然被其尽数杀害……总理,方孔炤这是要谋逆,要造反啊!”
一个武将指责一个地方巡抚文官谋逆造反,熊文灿险些想要笑出来。但他能爬到现在这个位置,虽然不通军略,却也不是完全无能,他立刻注意到左良玉控诉中的一个关键处。
方孔炤指使湖广兵袭击了左良玉,而且是在他在营中为两人调停时袭击的!
这只证明一件事情,方孔炤从一开始就没指望他的调停能起作用,所谓的调停,只是调出左良玉精锐的一个借口!
区区一个巡抚,竟然将他这个兵部侍郎、总理七省军务的军门玩弄于鼓掌之间!
怒火腾地冒了起来,熊文灿猛然扬手,就要遣人去召来方孔炤。可看到跪在自己面前的左良玉,他心中又是一动。
熊文灿直到现在,仍然没有断绝招抚张献忠的打算,不过他也看清楚形势,即使是在监利大败之后,张献忠部下仍有近三十万裹挟的百姓,他手中精锐未失,就绝对不会接受招抚。而要击败他的主力,左良玉固然需要,方孔炤同样也需要。
“方孔炤还勾连流寇,诬蔑军门,有些话……有些话下官当真不敢说!”
“说!”
“方孔炤扬言,说总理军门招抚郑芝龙时,收了郑芝龙的贿赂,总理军门督抚福`建两广,聚敛了二百七十万贯的家财……”
“呸!”熊文灿大怒,这可是揭他的老底:“休得胡言,老夫家财,尽是来路清白!”
左良玉顿时噤声不语,熊文灿怒意未销,背着手走了两步,看左良玉那可怜巴巴的模样,便又道:“你且合军入我营中,我这就遣人去召方孔炤来,桐`城子如此大胆,我必不放过他!”
听得他这话,左良玉心中暗喜。无论如何,熊文灿现在都会护着他,方孔炤暂时奈何不了他了。
熊文灿营地离监利尚有距离,因此使者来回需要一段时间,当使者回来时,方孔炤却没有跟来,带来的消息,让熊文灿哑然。
方孔炤出击攻击包围荆`州的张献忠本阵去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