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麻雀叽叽喳喳地飞过树林,飞到这排高大的建筑物前,自从这种钢筋混泥土的建筑取代了木屋草棚之后,麻雀们原本温暖的檐下窝巢就没有了,好在它们聪明而且适应得极快,现在已经学会在水泥楼的最高隔热层下衔草为巢,一样风吹不着雨淋不着。
它们停在六楼的窗台上,侧着头向里望,好奇地看着正在开会的人们。
分明有十个人坐在里面,但这时里面却极为安静,大多数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其内一人身上,而这人则在敲着桌子,若有所思。
对俞国振来说,这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他不是狠不下心的人,但那是对个体,若是对某个整体,他还是很容易宽容的。不过这几年,他的心姓也渐渐发生了一些变化,无论是在北面杀绝觉罗氏的建虏俘虏,还是在南面吕宋城划出半径五十里的无人区。这些都证明,他已经越来越冷酷。
但那是对着敌人,今天要对的却是他一向想要帮助、唤醒和指引的百姓。
“章先生,我们的存粮是多少。”许久之后,俞国振开口问道。
“一共有存粮一百五十万吨。”章篪对这种数据是张口就来:“另外,到五月便是夏收,那时我们的存粮可能要突破二百五十万吨,仓库储存的压力已经极大。”
这个数字不说出来众人不注意,但一说出来,众人都是吸着冷气。
二百五十万吨,也就是二十五亿大斤,以一人一年吃二百五十大斤粮计算,够千万人一年的口粮!
“很好,很好!”俞国振也有些惊讶:“夏粮能丰收?”
“一来是夏粮丰收在望,二来则是因为这半年来我们的渔业发展极迅速,得了琼州的盐场之后,我们用于腌渍鱼干的盐有了充分保障,这半年的产量,达到了五千吨。”章篪道。
新襄对渔业很早以来就极为重视,因为渔业捕捞在某种程度上能弥补人体对动物蛋白的需要,节约植物粮食的消耗。而南海又是极佳的渔场,这个时代几乎没有污染,也没有过量捕捞的问题,对于整个大海来说,一年被网走几千吨渔虾,根本不算什么。但对于新襄的粮食业来说,半年五千吨的产量,这可是了不起的数字,与新襄渔政局管辖之下多达千余艘大小渔船有密切关系——龙门船厂虽然只造大船,但周围的小船厂却在夜以继曰地制造渔船,以满足这方面的需要,如今在钦`州、新襄等诸地,至少有三十余家船坊,每个月都有众多的渔船下水。
就连远在广`州、福`州的船坊,也深受其益。
在新襄,渔民造渔船,可是可以到渔政局领取补贴的,大体来算,渔民只要成立正规的捕捞队,在渔政局注册,便可以获得相当于其购船价格一半左右的补贴款,而且还能获得渔政局的护渔,不必担忧海上的海贼。
“家明,你在昌化已经有一年了,说说昌化的情形。”俞国振又道。
顾家明起身向众人行了一个军礼,然后坐下,将自己的小册手翻到其中一面,大声道:“在我们去昌化县之前,昌化县在籍七百一十九户,人口一千七百五十三人,经过一个月的清查,发觉实际人口是一千一百四十七户,四千一百一十六人。我们派去的五百人工作组规模就显得大了,一人只要负责教化八人,而最初时我们是做好一人教化三十人的准备的。”
说到这,众人都轻声笑了起来。
“针对这个,我们调整了原先计划,加快了从耽罗移民的速度,将一些未曾进入新襄的百姓,也直接送到了昌化,在半年之后,昌化的人口已经达到了五千四百四十九户,一万二千六百九十一人,这样,工作组与需要教导的人口比例达到了一比二十五,正好在工作组的极限范围之内,到现在,所有人都已经习惯了我们新襄的要求……”
所谓新襄的要求,就是新襄对于正式拥有新襄户籍的种种限制。首先是在纪律上的要求,农民式的散漫,在新襄是不允许存在的,即使是农民,也必须拥有工人一般的时间观念和纪律意识,因为新襄的农业生产,实际上也在按工业化模式在进行,农民的生产纪律直接关系到他们的收入分配。
其次便是在实学方面的要求,整个新襄体系下,人人都必须学习,至少要拿到相应的结业证,若拿不到证,就必须将业余时间投入到无尽的强制学习中去。这一方面是尽可能培养有一定实学素养的产业工人,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纠正很多大明百姓的坏习惯,比如说赌博与游手好闲,当业余时间都被强制着去接受学习,而这些学习又与个人实际利益密切相关后,他们就没有太多的时间用在赌博上了。
能做到这两点,基本上就可以在新襄立足了,但要做出一番事业,就需要更多的努力。听得那一万多昌化和耽罗来的百姓,短短的半年多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就已经能接受新襄的各种要求,众人都是讶然。
“这不足为奇,华夏百姓,实在是最为通情达理的,只要真心为其好,哪怕是严厉一些,他们最终也能接受。至于那种喜欢闹事的,根本用不着我们,官人说过,团结大多数,孤立极少数,自然会有他们身边之人将之教育过来。”
“实在教不过来的呢?”有人忍不住问道,却是茅元仪。
“呵呵。”顾家明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