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完全没有想到,兴起得如此迅速、短短几年间就将他从京城里赶出来的李自成,竟然会败亡得如此迅速。
将岸去而复返,给他带来的竟然是这样一个好消息?
“沈先生可曾听到这个消息?”
“臣从青岛口过来时,还只是听闻南海伯击败了祖宽、高杰,不曾想……不曾想李自成竟然也被一击而溃!”沈犹龙喃喃地对崇祯道。
这时将岸将盒子递了过来,崇祯不待王承恩去接,自己主动接过盒子。
盒子里并不是象他想象的那样,放着李自成的首绩,而是一群零零散散的物件,其中还有金印、兵符等物品,那金印刻的正是“大顺天子御宝国玺”。
连这东西都落入俞国振手中,那么李自成死的消息,十有八九!
“苍天有眼,苍天有眼!”
崇祯激动得双手发抖,那种报复过后的狂喜感觉,让他血往脑子直涌,他甚至顾不得考虑自己如今的处境,手舞足蹈地道:“来人,来人,给朕拟纸,南海伯击败李贼,朕要封他为公,封他为越国公……”
隔壁房间里,听得崇祯又提到“越国公”,周皇后轻轻叹了口气,坤兴公主抬起脸,看了她一眼:“娘娘不欢喜么,那个恶人死了!”
“欢喜,欢喜……”周皇后低声道。
事实上在到了耽罗岛之后,度过了最初的担惊受怕,这几个月来周皇后过得非常开心,这些曰子甚至比起她在京城里时还要好。在她的感觉中,她仿佛又回到了年轻时候,当时崇祯还只是信王,而不是天子,两人相濡以沫,没有那么多的政务军情烦神,虽然要担心魏忠贤的迫害,但大体上还算逍遥快活。
一家人和和美美在一起,看着儿女们也越发活泼,丈夫瘦下去的脸颊渐渐丰润,对周皇后来说,这就是幸福。
可现在,崇祯的一句话,让她想起,崇祯终究是不能完全放下。
果然,王承恩很尴尬,拟旨这种事情,可不是太监能做的,而应该召学士来,在此处谁能来拟旨?
崇祯这时也回过神来,苦笑道:“罢了,罢了,俞国振也不在意朕的封赏,除了虚名,朕也没有什么可以给他的……将总督,你替朕问一下南海伯,他是想封公还是直接封王。”
将岸笑嘻嘻地道:“我家官人怕是不想封公也不想封王。”
“是……他不想受封,当初就是这个南海伯,还是朕强行封赠的,那个时候,他便想到会有今曰吧……”崇祯沉默了会儿,然后大笑道:“无论如何,这总是件喜事,而且沈卿与曹大伴又来了,这是三喜临门……朕如今自己赚钱,多少还有些稿费,听闻羿城中月桂苑酒楼乃是自新襄来的分店,有无数美食,将总督,能不能替朕定上……嗯十桌宴席,朕要一醉方休!”
将岸笑道:“不瞒陛下,我在月桂苑中有些股份,还持有贵宾卡,可以打折扣,若是陛下真想,我便将几位大厨请来,就在这边,免得送来都冷了。”
“如此甚好,可惜,南海……俞国振不在,否则,也要请他来喝一杯!”崇祯想到俞国振亲领部队击败李自成,逼得李自成走投无路被几个农夫杀死,不禁悠然神往。
只是为何俞国振将李自成的金印等都送了来,却不将李自成的首绩也送来?
他在想念着俞国振的时候,俞国振却喘着气,站在泰山岱顶之上。
此时雨霁云收,正是泰山之上风景如画之际,当年孔子登泰山而小天下,俞国振虽然知道泰山在五岳之中是海拔最矮的一个,可到了这里,却仍然也与孔子产生了共鸣。
浩浩荡荡的群山在他眼前列阵奔驰,远处的河流蜿蜒如线,天空地阔,让人荡胸生云。他对着群山深深吸了口气,然后一声长吼,声音如雷,滚滚于群山之间。
“这边就是碧霞祠,老爷请看,这块碑,便是故文肃公王荆石所撰。”
俞国振走到那位道官所指的碑石前,这是《东岳碧霞宫碑》,道官口中的文隶公王荆石,乃是万历朝的重臣王锡爵。在万历皇帝清算张居正之时,唯有他不顾此前与张居正的矛盾,上书“江陵相业亦可观,宜少护以存国体”。在群情汹汹争国本之时,也只有他在努力调和内外矛盾,想要勉强将君权与臣权之间的平衡维持下去。在新襄时,俞国振向方孔炤等人求教,听他们点评近代以来的大臣,对于王锡爵,俞国振觉得还算入眼。
进了祠堂,迎面看到的,便是碧霞元君的塑像,俞国振注意到塑像前摆着许多绣花鞋儿,便笑着问那道官:“这些鞋是怎么回事?”
“乃是仕女上山参拜之后贡奉之物。”
俞国振笑道:“原是如此……只不过,碧霞元君娘娘为何裹着小脚?”
他一见祠堂便看到这位神祗的小脚,心中甚是不喜,因此问了之后,不待道官答话,便回头道:“拨一百金元给碧霞祠,重塑娘娘金身,不可给娘娘留小脚。”
说完之后,他转身出了祠堂,扬长而去,只留下那道官和一干随从大眼瞪小眼,不明白他此言所指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