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开始没几天就到了除夕。
当天下午孟晚歌拖拖拉拉,临到四点才被尹隽强制提上车。
路上塞了会儿车,抵达大宅时恰恰是开饭时间,何昭仪见他们终于赶上,没好气地瞋了尹隽一眼:“也不早点出门,教所有人等你一个!”直接把跟在他身后的孟晚歌当壁花了。
孟晚歌见怪不怪,单单自家人的场合,尹家其它人就算看她不过眼,好歹尹隽的身份摆在哪里,不说亲热,至少也客客气气,但何昭仪对她却只会更不掩厌恶。
尹家的团圆饭是按辈份分桌,和老爷子同桌的除了父执辈,还有尹隽和长房长孙的尹全夫妇;孟晚歌虽是最小一辈,但因年纪较长,倒是和尹彤坐到了一块。
年夜饭尾声,尹成招呼孩子们过来领压岁钱,尹家的习俗是未婚者都视同孩子,不仅不用发红包,还能领红包,当然,这并不包括尹隽,他身为家中的顶梁柱,全家老小都要照应,包括未婚的几个弟弟妹妹。
家里的小辈纷纷靠过来向长辈们道吉祥话讨压岁钱,来来去去接应不暇,以往这种场合尹隽是顾虑不到孟晚歌的,此番心有罣碍,总不自觉朝她多投去两眼,却见她独坐位子上小口小口假装专注地在吃菜。
他坚持让她参与家族里的大小活动,就是希望她能尽快融入,来了尹家的第七个年,她却依然像初来乍到一样格格不入,就好像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尴尬,却视之为理所当然,这个认知令他心脏被狠狠蜇了一下,不作多想便起身走到她身边。
“怎么不过去领压岁钱?”
孟晚歌诧异地抬头看他一眼,有些不自在地说:“不用了……我、我不想要……”
“不是要不要的问题,这是家里的规矩,小孩子都得领红包压岁。”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孟晚歌戳着碗里的菜渣嘟哝。
“你几个叔叔和姑姑难道比你小了?”尹隽拉着她站起来:“走,不敢去我陪你去,至少去跟太爷爷道声新年快乐。”
孟晚歌有些急了:“好嘛!我、我自己过去。”
等到老爷子跟前人散得差不多了,她才硬着头皮凑上去说了句“太爷爷新年快乐”。
尹京扯了扯被岁月压垮的嘴角,给了她一个红包,慢慢说道:“好,你也新年快乐。”
老爷子对她的态度从来不冷不热,有时候孟晚歌会忍不住想,如果老人家知道她其实是尹隽的私生女不知会是什么反应?当然她也只敢想想,因为她知道不仅后果她承担不起,更可能影响到尹隽。
她转头往尹隽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他还“监视”着她,噘嘴瞪他一眼。
满意了吧?
尹隽暗自叹了口气,回到座位,坐在他身旁的何昭仪哽啐了声:“你管她干什么?让她领个压岁钱还得你这个当爹的去请?”
尹隽没看她一眼端起酒杯连啜数口,入喉的白酒像火,灼得他心口发疼,他“叩”一声将酒杯放回桌上,终于开了口:“妈,她不过是个孩子,到底哪里碍着你了?不是她选择要被生下来的,你什么时候才能不把错全归咎在她身上?”顿了下,他冷然嗤笑:“如果可以选择你以为她会想要你这个亲奶奶和我这个父亲?”
“阿隽!”何昭仪惊骇地喝住他,近乎慌乱地四处顾盼,确定没人听到他那席话才惊魂未定地抚着剧烈起伏的胸口,压低嗓音:“你是不是喝多了?不许再喝了!也别再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别忘了当初你答应过我的事!”
像是害怕他再提她不愿提起的事,何昭仪说完便钻入孩子圈去发红包了。
全家老小该拿的拿,该发的也都发了,年夜饭便告一段落,小孩子早早跑到庭院放炮竹烟火去了,餐桌上只留大人们饮酒谈事。
尹家男丁兴旺,尹京育有四子,到尹隽这一辈也是男丁远多于女眷,十个兄弟姐妹中除了长房两个已经出嫁的,就只剩四房尹彤一个女孩,第四代算上孟晚歌目前也就两个女娃,只不过包括尹隽在内尚有好几个兄弟未婚,还算不得准。
几个男孩处于猫嫌狗腻的年纪,鞭炮放得震天响,现在各地禁烟火,要不是老宅占地广阔,恐怕邻里见了都要报警处理。
尹彤路过威胁道:“你们注意安全,不乖的话叫二叔二伯来没收烟火了!”把尹隽严肃骇人的形象利用得淋漓尽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