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玉之醒来时,已是晌午。光线幽暗的房间里除了她再没有一人,榻榻米边上的屏风挂了一件新的和服。
整理好自己,江玉之忍着下体的肿痛,佯装若无其事慢慢走出门,穿过长廊,开了门出来,是昨晚未曾上心观赏的院子,两边都是翠绿阴森的竹子。
缓缓走着,她听到了细微的谈话声,拐了弯,她猝不及防看见康里正坐在屋檐下,一人低头给他包扎手臂。
江玉之走过去,问:“你受伤了?”
康里神色淡然道:“没什么。”
江玉之看着他的手臂,线条修长肌肉结实,昨夜抱着她时那么轻而易举,仿佛有无尽的力量,让她心里感到踏实。此刻那上面却被缠了一节绷带,红色渗透,那个人圈了几层,才看不见那一点渐渐晕开的殷红。旁边的盘子里,是剪刀、小刀、绷带等东西,还有几团染红的小棉球,和一颗沾了血的子弹。
这是江玉之第一次看见子弹。
之前听黎蔓秋说起战争,她就有说到子弹。在此之前,江玉之只看过照片,没想到今天就看到了,真的子弹,小小的金属,带着血。
这血是康里的,可又不知道哪里有一颗子弹,带着她姐姐的血。
康里的声音将出神的她拉了回来,“我让人给你准备吃的,吃完有人会送你回去。”
“你为什么受伤了?”江玉之问,眼眶莫名湿润。
战争似乎结束了有一阵子,她的姐姐啊,子弹若是打中她的身体,有没有人帮她取出来呢?
康里淡漠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没想到她竟哭了,他蹙起眉,说:“只是被人打了一枪。”
包扎好了,康里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江玉之,朝她伸出没有受伤的右手。江玉之流了两行清泪,仰起头看他,把手搭在他的手心里,他轻而易举拉她上了廊道。
在廊下走着,江玉之跟在康里身边,擦了眼泪问道:“以后我还能来找你吗?”
康里闻言轻笑,“为什么?”
江玉之颔首,说得很直接,又有些孩子气,“我还想和你玩。”
走在二人身后的年轻男人道:“小姐,我们明天就会离开日本了。”
江玉之听了倒不意外,毕竟他们一副西洋长相,肯定是要回欧洲的,她问:“离开日本去哪里?”
“回美国。”
听到答案,江玉之有些失望,他们不是欧洲人,转念一想,美国好像也不错,虽然她不怎么听过,更没去过。
她问:“我能跟你们一起走吗?”
得到康里的首肯,江玉之放松地与他一起用餐,心里对前往美国的旅程很是期待。餐后,康里让她服下一颗药丸,便命人送她回家。
一进门,黎蔓秋朝江玉之扑过来大吼:“你到底去了哪里?”
黎蔓秋显然一夜未睡,尽管梳洗了,但看着十分疲惫,眼里布满血丝。
江玉之捧着她的脸,看了看,笑了笑,“我去和男人睡觉呀!”
“你——”黎蔓秋气结,甩开她的手,“你不是要嫁给西园寺吗?”
“现在不想嫁了,我喜欢康里了。”
江玉之一边说着一边往里屋走,黎蔓秋跟在她身后,“康里?佐久间的侄子?”
“没错。他长得比西园寺好看多了吧?也高很多。”
“呵呵,”黎蔓秋冷笑,“既然你昨晚睡在他的床上,那你知道他的两个叔叔今天早上死了吗?”
昨晚,黎蔓秋隐约觉得那个男人被硬生生扯开了话题,扯到婚姻和女人上面,他已经没了耐心。凭她多年来阅人无数的直觉,那个男人昨晚没当场杀了他的叔叔们,掀了她的酒楼,给祇园带来一场暴风雨当真是万幸。
那种东西怎么能去招惹?偏偏这愚蠢的东西还上赶着……不,是那个男人昨晚一直有意无意地看着这个愚蠢的东西……黎蔓秋想着想着捂住了嘴。是啊,正因他多看了这个蠢东西几眼,他那两个叔叔才硬要江玉之跟着去。可惜江玉之是去了,他们的小命还是没了。
江玉之愣在原地,“死了?”所以他受了伤……
“没错,死了。才死了就被紧急处理了,家业和他们的子女无关,都到了侄子手里,明白吗?”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