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玉之病了,等她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两天。全身刺鼻的酸臭味让她难以忍受,脑袋昏昏沉沉仿佛有千斤重又让她起不来沐浴,连卡罗尔都嫌弃她,这对于一向勤于洗漱,永远干净精神的她来说宛如噩梦。
房门开了,面如死灰的江玉之懒懒一瞥,只看见颔首低眉的卡罗尔,她心里烦躁,却根本没有力气爆发出来。她闭上眼睛,只听见卡罗尔的声音说:“先生,请。”她倏然睁开眼,西装革履的康里出现在房门口。
“你醒了。”身材高大挺拔的康里身着量身裁剪的黑色西装,迈着长腿优雅地朝她走来,东西方结合的俊美脸庞上有一丝矜贵笑意,暗眸里却是一派冷静。
“站住!”江玉之中气不足地喊道。
“怎么了?”康里径直走到床边,“布莱恩带你去那种地方,我很抱歉。”
江玉之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微微愣了。事实上,这会儿她哪里还记得那件事,身上的气味已经够折磨她了,当然也多亏他来这里提起布莱恩这个名字,让她想起害自己这么狼狈不堪的罪魁祸首是谁。她眨了眼,有些孩子气地说:“你离我远点,我身上很臭。”
康里闻言轻笑,轻轻抹开她额前的发丝,“我不介意。”接着又说,“布莱恩就在楼下,你如果要见他,我让他上来跟你道歉。”
江玉之别开眼,他的手让她想起那个场面——那些人是他的手下吧,那些人的手里拿着刀,一刀一刀地剐着,鲜血淋漓,呜咽渗人。这双修长有力的手,也该是沾过血的,甚至那血是他的叔叔们的……
江韫之会知道吗?应该知道的吧……
“不需要。”江玉之有些艰难地呼吸着,“本来就是我自愿跟着他们去的,怨不得谁。”
康里浅浅一笑,又和她聊了几句,之后便走了。
江玉之的病来得快,去得慢,几天后能下床了还是一副病恹恹的模样,她马上洗了个澡,折腾了一下干干净净地躺回床上又起不来。
江玉之的身体养了几个月才算康复,康里偶尔会来看望她,带着觍着一张脸的布莱恩,有时候是布莱恩自己来,这期间他们一起赌钱,他一共输给她数十万的巨额美金,几乎是全副身家都没了。
布莱恩见过她赌马,觉得她只是一时运气好,他不信赌桌上有常胜将军,等到亲眼看见她连赢自己数把后,他安慰自己她是一时运气好,渐渐地他相信,她聪明会赌,运气就是好得不得了,连病魔都不能阻止她在赌局里运筹帷幄、呼风唤雨,就这样,他变成了穷光蛋……
“论赌钱,他们一群人比你厉害都不敢跟我对赌,就你小子有种。”江玉之病态消瘦的脸上一双眼睛睿智明亮,充满志在必得的信心和豪气,还有对布莱恩的蔑视。
布莱恩看着自己寥寥无几的筹码,还有她面前如山的筹码,故作镇定地喝了一口红茶。
论有种,布莱恩自认比不上江玉之,他本以为看见那个场面的她会害怕得连夜收拾行李跑回日本,从此离康里这个魔鬼远远的,然而……
一个人的时候,江玉之开始思考是否要去见见江韫之。她病了一场,躺在床上浑浑噩噩的时候难免想起最亲的人,母亲和姐姐,想着她们两人,默默哭着,越想念越难受,越难受越想念。
如果康里真要和江韫之结婚,她再怎么想跟康里在一起都不能,即使她可以继续充耳不闻,永远不和自己的姐姐再见,若无其事做日本人长野郁子,当姐夫的情人,可凭什么要她一个人承受这有违伦常的事呢?
如果江韫之真要和康里结婚,他可是罪大恶极的家伙,难保哪一天不会将凶器对准她……她应该救救自己的姐姐吧?提醒她?也许并不用,姐姐能走到这个地步,做什么都不需要别人提醒,能走到这个地步,应该也有别的路可以选择,比如别的男人,能给她更大利益的别的男人,没必要一定是康里……
四月叁日,星期二,车子停靠在江韫之的房子门口,江玉之下车,看着那辆刚启动的车子熄火,车门打开,江韫之忙不迭下车,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好一会儿,她朝她扑过来,“玉儿……”
七年了,江韫之的容颜没有多大变化,那一头柔软如绸缎的长发还是漆黑发亮,一袭黑色长裙简洁干净,衬得她的肌肤更加雪白。她看起来还是娴静的模样,眉目间与生俱来的忧郁仍未褪下,带着淡淡的冰霜。
美貌依旧的江韫之,清冷孤高,江玉之敢断定如果黎蔓秋在场,一定会中邪一般移不开自己的目光,更甚的,她一定想跟她欢爱一场。
“什么利益能换跟你的一夜春宵呢,姐姐?”她在心里想着,却怎么想也想不出来宛如高岭之花的姐姐在男人身下的模样,她该是圣洁无暇,高不可攀。
在江韫之的书房里,江玉之看到她和康里的合照,摆在办公桌最显眼的地方,埋头工作的主人一抬头就能看得见。
“玉儿,你在看什么?”
“姐姐,”江玉之侧身将照片递给她,脸色漠然问,“你结婚了吗?”
江韫之看着照片轻笑,“没有。”
“那他跟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