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荡起一段哀乐,宛如幽深森林中的某种悲鸣,阴原晖穿着黑色舞裙,在她脑海里翩然起舞。
良久,康里的拇指摩挲着她的手背,“韫之。”
江韫之失魂喃喃低语,“我没救她……”
“你也救不了她,不用自责。”
眼下康里心中只有一个疑惑——给阴原晖指路的到底是哪个混账东西?
江韫之鼓足了勇气问:“她自杀真的跟你无关?”
康里无奈握紧她的手,“我发誓,那一天之后我再没见过她,逼她去死的人更不是我。”
江韫之将信将疑,“那她的女儿……”
康里眨一眨眼,神情复杂道:“我收养了。”该来的总是要来。
“你……”江韫之看向他,说不出话来。
“她自杀的时候,那孩子才五六岁,进了孤儿院。我发现她的时候,她十岁了。我之前跟你说过我收养了两个孩子,一个是她,一个是她在孤儿院玩得好的朋友。铭谦有见过她们的。”
康里幽幽强调了儿子的存在,无比想念他那张不悲不喜的脸庞,那副听之任之的呆样,更是恨不得他现在就在这里,他估计会直接抱住他慈爱地抚摸——儿子,可爱的儿子,让老子想得肝肠寸断。
江韫之很意外,但不知道该说什么,在听到他说“一个是她在孤儿院玩得好的朋友”时,她竟然有些感动。
“她平安长大了吧?”
康里沉思片刻,决定一口气把老虎的一根胡须揪下来。“是长大了。我本来想让她嫁给霍尔,但稍微认识了一下那个叫郗良的女孩后,我改变主意了,我想让她嫁给铭谦。”
“你说什么?”江韫之猛地抽回自己的手,用小臂微撑起身子瞪着他,不敢相信他居然要把情人的女儿嫁给自己的儿子。
康里起身准确无误地将手搭在她的肩头把她压回去,两人的脸庞近在咫尺,灼热的呼吸打在对方脸上,江韫之僵住了,他的手就放在她胸前,但怒火依然在心中熊熊燃烧。
“韫之,”康里轻轻开口,决定把儿子卖了,“你知道为什么我确定铭谦订婚是为了别人的家业吗?”
“我没兴趣知道。”江韫之冷声道。
“因为他喜欢的是那个孩子,可惜我一早就打算把她嫁给霍尔,联姻是有必要的,他明白,所以没有承认,很懂事很迅速地跟别人订了婚。”黑暗里,康里直视她的眼睛,老脸不红大气不喘,惋惜地说道。
闻言,江韫之一脸迷茫,无措。
“不过来了这里,听你说起那个郗良,我才重新考虑这件事。说实话,拜尔德和玛拉虽然很饥渴于抱孙子,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对那个孩子不是那么喜欢,哪怕她能给他们生孙子。
“也许像你一样,因为她的母亲。可是韫之,孩子到底是无辜的,而且铭谦真的很喜欢她,她也喜欢铭谦,这多难得啊。我想不能仅仅因为所谓的联姻和我犯过的错误就让他们不能在一起,你说呢?”
温柔的声音饱含悔过的真挚感情,康里自己都产生了现实就是这么美好又可怜的错觉……
江韫之将信将疑,决定先放一边,微启薄唇问道:“你为什么要一直强调良儿?”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想让她嫁给霍尔,拜尔德和玛拉会因为她是你养大的而欣然接受。”
江韫之的预感瞬间得到证实,她忽然觉得自己儿子娶阴原晖的女儿并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怕的是这个魔鬼居然要拿郗良去填补,真是什么便宜都让他占了个尽。
她是后悔把郗良指给江彧志了没错,但那也是因为她相信江彧志对郗良产生不了威胁,郗良本身比江彧志更危险,可霍尔……她不知道他变成什么样了。
伪善的拜尔德,狡猾的玛拉,他们的儿子本身就不会是什么好东西,何况还被康里养在身边十年。
如今还下落不明的郗良,竟然就被算进老虎的食物里。
“不,不能这么对她……”江韫之眼眶不禁湿润,明明应该把郗良找回来,搂着她瘦小的肩膀像以前讲故事那样告诉她,“不想嫁就不嫁了,跟江娘回家。”
康里察觉到她的怅然,拉着她坐起身,将她搂在怀里,“你觉得她会被欺负吗?我倒觉得她会欺负霍尔。”
“你……”江韫之气结。
“如果她还有小时候的魄力,相信我,她会把他们家搞得一塌糊涂。”这就是他最期待的。
江韫之揪住他的衣襟,一口气堵在胸口。认真想了想,她发觉确实有可能如康里所说,可法兰杰斯家又不是吃素的,怎么可能会纵容郗良撒野?吃亏的不幸的终究还是郗良。
“你不能这样对她,她是我的女儿……”
康里理直气壮地接话道:“你的女儿也就是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就该嫁给霍尔。”
“你——”江韫之一腔怒火仿佛要把自己烧成灰烬。
康里温柔地抚着她的后脑勺,叹息道:“没办法,谁叫我们那么善良,都喜欢收养孩子。拜尔德和玛拉没人性,自己的儿子都不管,更别说收养孩子了。”
江韫之感到一阵恶寒,心头的怒火瞬间熄灭,不禁打了个冷颤。
康里下意识把她抱紧了些,“韫之,什么时候跟我回去?再晚我怕霍尔就要娶那孩子,铭谦也要结婚,就这个月末回去好吗?”
江韫之这才发觉自己被他牵着鼻子走,由内至外的疲惫令她无力地闭上眼睛,“随你吧。”
她得去找回郗良,还得去看看那个女孩。
深夜的梧桐树下一片昏暗,森森枝叶随风晃动,抬头不见夜幕和明星。
几缕发丝随风横扬在脸上,一双丹凤眼微微眯起。
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