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一座墙壁黑灰的房子里灯火通明,空气喧嚣。一楼宽敞的厅子里摆了两张麻将桌,麻将碰撞的声音噼里啪啦,清脆又沉重。
两桌一共坐了八个男人,身边酒类几种,下酒菜种类繁多。今晚是他们最后一次在这个小镇里打麻将,明天他们将离开,给他们凑人数的那位邻居却浑然不知,这是最后一夜了。
六个年轻小伙犹记得前两天刚来这里时,还想每天去西川保护他们敬爱的先生,结果那一晚,他们在厅子里并排坐着吃完前辈左誓给的饭菜后,鸦雀无声。前辈坐在他们对面,不知道在等着他们开口说话还是自己在心里找话题准备跟他们聊天。
其实他们很尊敬前辈,也很愿意跟前辈聊天,但是前辈那一张平静如水的脸庞,漆黑如夜的锐眼让他们有些害怕,怕说错了什么得罪他。
这一位跟他们的上司布莱恩是不一样的,布莱恩随和得不得了,他们从小认识他,跟他熟悉,敢于和他插科打诨,不怕布莱恩生气黑脸。康里也是,他最多叫他们滚而已。而眼前这位前辈,据说能力不输布莱恩,一手教出了叶柏,虽然守在这里二十年,但在康里心目中依然很有份量,他们与他不熟,也就不敢胡闹。
就这样,一对六,对视了许久后,前辈终于开口,他清清嗓子,问:“那个,你们会打麻将?”
麻将?他们听过,是一种博弈玩意。
下一秒,一排六人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什么玩意,连麻将都不会打?”前辈蹙起眉头,看起来生气了。
“我、我们可以学……”有人小声说道。
“嗯……”前辈慎重地点点头,站起身说道,“不会就得学。那边搬两张桌子出来,还有那边提两箱,一桌一箱叁个人给我坐好,我马上回来。”
前辈运筹帷幄,像要干什么大事一样,他们连忙点头行动。前辈出门后很快回来,身后跟着一个笑眯眯的中年男人,是前辈的邻居。
这一晚,他们六个人在看起来不苟言笑的前辈和慈眉善目的男人不耐烦的愤怒嘴脸下学会了打麻将,并且深深沦陷,以致于白天没有一早去西川守着他们尊敬的先生,直到他自己找上门来,吓了他们一跳。
康里淡然瞥过他们凌乱的麻将桌,轻轻拍了拍左誓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别教坏小孩子。”
左誓不卑不亢,“我只是教他们陶冶情操罢了。”
康里摇摇头,“让你无聊是我的错。”
左誓轻动嘴唇,“我不无聊。”
康里一脸嫌弃,没再说什么,抓了两个人陪他上街。
左誓扫了他们剩下四个人一眼,大发慈悲道:“去休息一下,中午吃完继续。”话毕转身也跟着康里去了。
白天、晚上,他们两张桌子轮流换着人打麻将,困了就去睡觉,缺的人前辈有的是邻居顶上,麻将声因此不绝于耳。
今天上午,康里又突袭了,还好这会儿他们只有一桌,叁个还没睡醒,叁个刚吃完饭的正陪着左誓开始新一天的陶冶情操的活动。
康里踏进门,麻将声随之而停,“姓左的,一大早你也要陶冶情操?”
叁个稚嫩的小伙子齐齐看向他们表面正经得不行的前辈,他面不改色回应道:“当然。”
康里在麻将桌边坐下,捏起一个麻将子在手中把玩,“希望你到美国后还能有心情继续陶冶情操。”
左誓不假思索问道:“夫人原谅你了?”
一旁叁个人呆了,康里疑问道:“听你这语气难道我不值得原谅?”
左誓想都没想道:“我还以为要明年。”
康里嗤笑,“真遗憾,让你失望了。今天该收拾什么收拾什么,都准备好,明天一早就走。”
左誓应道:“明白。”
康里又问:“你在这里这么多年,有发现过什么可疑的?”
左誓沉思片刻,“没有。”
“十叁年前,韫之见过一个女人,叫阴原晖。我很好奇阴原晖为什么会知道她在这里,而这件事也没人和我说过。”
“十叁年前,也许是夫人收养孩子的时候。她忽然要去及南,具体什么都不肯说。叶柏负责陪她去的,回来后他们也不知道夫人见了什么人,而且夫人不想让你知道。”
“所以你们就不说?”
“我们跟你提过,她出门,带回了一个女孩子。”左誓强调了“出门”二字。
“所以?”
“是你自己没问,她为什么要出门。”
康里不怒反笑,“好你个左誓。”
“也不是什么都要你亲自过问的,只是叶柏他们答应了夫人不跟你说,自然是要说到做到,否则就是不把她放在眼里。但是我没答应她,所以那个时候只要你随口问一句,他们会保持沉默,我却会如实告诉你。”
康里轻哼一声,“是我疏忽。另外我想知道,你对于有人知道她在西川一事有什么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