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到底是什么愚蠢的馊主意?”梵妮不满道,但她心里门儿清,这是安魂会常用的伎俩,有些极其耐心又残忍的成员很喜欢用此来摧残一个人的神智。
——你确定你的记忆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不是梦?
梵妮怎么也没想到这种伎俩现今要用在娜斯塔西娅身上。
“我听说是安格斯提议的。”
梵妮愤愤不平,“提议的人恶毒,采用的人更恶毒!”
罗莎琳德不予理会,把她推进起居室,并不陪她进去,关上门,她无奈叹口气,转身逃避现实去了。
看见自己的母亲,伊莲恩憨笑着。梵妮战战兢兢,心虚得仿佛一个被逮住的小偷,为了不被看穿,她深情凝视怀里的法兰杰斯小崽子,同她一起傻笑。
“梵妮。”娜斯塔西娅擦干了泪水,不知道从哪里问起。
“噢,娜斯塔西娅,看看你的孩子,见你醒来她笑得多开心!”
“梵妮,郗良,你是第一个看见她的。”
梵妮脊背一僵,抱着孩子瑟瑟发抖,强作镇定道:“什么?我看见谁?”
娜斯塔西娅皱起眉眼,潸然泪下,“你们怎么都不知道了啊?”
梵妮见她颔首低泣,怔愣许久后缓缓放下孩子,纤手轻拍她抖动的肩头,低声安慰道:“娜斯塔西娅,如果你做了噩梦,不要害怕,你已经醒了。”
娜斯塔西娅哽咽抬头,梵妮棕红的双眼流露出诚挚关切,深情地注视着自己,刹那间,她似乎相信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却不是噩梦。
她害怕,是因为她醒了。
“梵妮……”娜斯塔西娅咽了一口唾液,“在藏酒室里,郗良亲了我。”
梵妮欲替她抹去泪水的手僵住,在那双平静摇曳着波浪的眼眸里,她真切地看见那个画面。
“什么!”她眨眼的同时不可置信地低呼,“你梦见有人亲你?霍尔·法兰杰斯以外的人?”
娜斯塔西娅一脸木然,“你看见了的。”
梵妮咬咬牙指着自己,“我看见了?我有制止吗?”
娜斯塔西娅摇头。
“噢,天啊!如果我在场我怎么可能让陌生人有接触你的机会,还吻你?这可不得了,法兰杰斯先生会生气的!”
娜斯塔西娅微微一抖,“他呢?他回来了……”
“你是说法兰杰斯先生?他还没回来,要是让他知道我们居然让你摔下楼梯,那可就惨了。”
梵妮轻咬指头嘀咕道:“你没醒来的这几天我可是天天在祈祷,还好你终于醒了。”说着她又伸长脖子观察她额头的伤疤,“真希望他回来的时候这道疤能消失。”
梵妮也这么说……娜斯塔西娅不禁感到失落,呢喃低语,“真的只是梦吗?”
“别胡思乱想了,你现在得好好休息。”
梵妮打算撤退,抱起孩子,娜斯塔西娅茫然地伸出手,“我想抱抱她。”
“给你。”梵妮立刻把孩子塞给她,叮嘱道,“你昏迷的这几天她戒奶了,所以千万不能再给她奶吃了,知道吗?”
娜斯塔西娅低声应了,梵妮走后,她把孩子放在腿上,眨了眨眼端详她。
“你戒奶了?”
伊莲恩看着自己的母亲,笑容可掬。
看着她可爱的模样,娜斯塔西娅不死心问:“你有见过郗良的,对不对?”
伊莲恩从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声音,晶亮的蓝色眼睛忽闪忽闪。
娜斯塔西娅兴致缺缺地抚摸她的脑袋,思绪万千。
在藏酒室里,郗良抱着一瓶酒朝她走来后肆意亲吻她的那种感觉回想起来依然真切得可怕。还有那瓶酒,在她头上炸裂的声音和浇灌脸庞的液体,都是真的。
那个时候,她昏睡了,又醒来……
郗良坐在椅子上,什么话也不说。
陡然想起什么,娜斯塔西娅摸摸自己的乳房,又用食指戳了一下——郗良如此做过。
她神情一怔,偏头看向床头柜,连忙将孩子放到一边,慌忙地滑下床跪在地上拉开第二个抽屉,从里面拿出笔记本快速翻开。
纸张沙沙作响,蓦地消停,她怔怔看着白纸上的字眼,泪水盈满眼眶,随即被抹去,她清清楚楚地看着那九个繁复而精巧的字,顿时破涕为笑,雨过天晴。
伊莲恩趴在她面前咯咯笑,娜斯塔西娅难以割舍地抬眸,看着自己的女儿,泪珠直掉在纸上。
郗良是存在的,她有来过,也是真的死了。
罗莎琳德和梵妮为什么要骗她?
娜斯塔西娅合上本子抱在怀里,一时之间不知道是否要跟她们对质,心底泛起一层恐惧,害怕她们会把这个本子拿走,就像把郗良带走了,再跟她说没有这个人。
踌躇良久,她又打开笔记本,九个字如珍如宝,令她泪流满面。
“郗良……”
不能让郗良留下的痕迹被拿走。
娜斯塔西娅振作精神,将纸张漂亮地撕下来,认真对折,拉开第一个抽屉,拿出有点积灰的项链盒,北蓝之光的光彩依旧。
她轻易拆出天鹅绒底,将纸张放了进去,再重新置好项链。
如此一来,郗良留给她的,就会跟康里送给她的礼物一起,永远在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