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着脸皮强作若无其事,罗莎琳德观察了娜斯塔西娅几天,她也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而且常常笑意盈盈,过分随和了,令心里有鬼的人看着不寒而栗。
无奈之下,罗莎琳德找来梵妮商量。
梵妮听完惊讶一声,阴阳怪气道:“不会吧?几杯酒下肚就把老板卖了,你们好忠心啊!”
罗莎琳德忍耐着,“除此以外你没有别的话可说了?”
梵妮无情地笑两声,道:“我呢,也不是见死不救的人。这件事,向她坦白不就好了,反正那叁个女朋友是过去的。谁还没个过去?”
“现在才跟她坦白,不就是心虚?而且万一先生不想让她知道这件事。”罗莎琳德顾虑重重。
梵妮忍着笑,“我懂先生的心情,两次被……对他来说肯定是脸上无光。老实说,他这种人没弄死那两个奸夫,心胸之宽广真是堪比大西洋。我都没想到他还是这么宽宏大量的人。”
“这件事说来话长,都怪你的老板。”
“我的老板?”梵妮诧异。
“怎么?你事先也不知道已故的佐-法兰杰斯先生一心要和法兰杰斯联姻?”
梵妮反应过来,“这种事我一个小喽啰怎么会知道?”
其实她很早就知道这件事了,早在一九四八年,安格斯就已经揣测了康里的想法并说给她听,安格斯从来不出错,可惜到头来,先知的她什么也无法改变。
娜斯塔西娅抱着孩子走到大厅时,正见罗莎琳德和梵妮在整理一堆旧报纸和杂志,她把孩子放在地毯上,凑近了问:“你们在干什么?”
“都是旧的,我们准备把它处理掉。”罗莎琳德的语气有几分生硬。
娜斯塔西娅点点头,梵妮拿着一份报纸有几分夸张感叹:“居然还有女律师!”
“律师?”娜斯塔西娅伸出手道,“梵妮,我看看好不好?”
“给你。”梵妮当即把报纸递给她,顺便给了罗莎琳德一个眼神。
报纸上刊登了一位风华正茂的女律师接连赢了六场大官司,而被她击败的对手也都是业内数一数二的男律师,于是她一时风头无两。
娜斯塔西娅看着文章,似懂非懂道:“好厉害啊。”
在她沉浸文章里时,罗莎琳德和梵妮两人眉来眼去。梵妮催促着,这是说明一切的时机,不突兀,足够自然。
“为什么她可以当律师?”娜斯塔西娅抬起头问,“我记得诺玛说过,女孩子是当不了律师的,只能当……当温柔的妻子和温柔的母亲。”
“……你想当律师吗?”罗莎琳德悬着心问。
娜斯塔西娅腼腆一笑,摇摇头,“我当不了的。”
两人顿时怜悯地看着娜斯塔西娅,忘了正事。
“你有什么梦想吗?”罗莎琳德问。
“梦想?”娜斯塔西娅继续摇摇头,小脸上有一丝苍白的迷茫。
罗莎琳德暗叹一声,想来也是,被当成联姻工具抚养长大的她,哪里会有什么梦想?也根本没有人会引导她,人应该有梦想,有理想,并为此奋斗一生。
一旁的梵妮抿抿唇,没忍住心头的阴郁,默默拿着杂志蹲下身去逗孩子,不愿叫人发现她的悲哀。
罗莎琳德沉吟道:“娜斯塔西娅,诺玛错了,女人是可以当律师的,只是,会比男性更难,无论当什么……”
“为什么呀?”
“这个……说来话长。”
娜斯塔西娅亮出报纸,温声道:“她是像克拉克先生那样的大律师吗?”
“差不多。”
“她真厉害。以前我偷看过克拉克先生工作用的文件,一点也看不懂。”娜斯塔西娅羞愧地笑着说,“我太笨了,希望伊莲恩以后不要像我这样笨。”
直到把旧报纸和杂志搬出大厅,罗莎琳德都没有谈及正事,梵妮恨铁不成钢。
“你刚才为什么不趁机坦白?不然的话,在工作的事上多说几句也好啊!她很聪明的,她会悟的!”梵妮微微激动说。
“她悟了,”罗莎琳德艰涩道,“你我是要负责任的。”
梵妮骤然失声,呼吸变得沉重。
其实,她的潜意识里也清楚,要负责任的,所以刚才她没有出声。
这份责任,如果是来自法兰杰斯的不满,那么无论如何都还可以承受,但如果是来自娜斯塔西娅无能为力的绝望,便太沉重了,沉重得她们无力背负。
她们于是像胆小鬼一样,看着被蒙在鼓里的微笑的人,什么话都不说了,只怕她的笑容从此消失。
罗莎琳德低头看着旧报纸和杂志,霍尔以前的叁个女朋友,起初都是富家千金,人生轨迹却不尽相同。
第一个功成名就,年纪轻轻便是有头有脸的大律师。第二个嫁给了好莱坞有名的男演员,有两个儿子,丈夫的花边新闻数不胜数。第叁个嫁了珠宝商,最近刚刚宣布怀上第二胎。
“梵妮,你说,如果娜斯塔西娅听说了这叁个女人,会对哪一个有兴趣?”罗莎琳德轻声问,心里却早有答案。
“还用说吗?有点脑子的肯定是对大律师感兴趣。”
“所以,更不能告诉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