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六:昨日的世界(2)(2 / 2)

泽牧远知道,她的家人一定是有好好教育她的,他放心地摸了摸她的头,同时也羡慕,她和他,虽然有类似的身世,却比他幸运。他有母亲,没父亲,她有父亲,没母亲,但是,郗耀夜的母亲将她视如己出,对她的好,终究会令她这一生没有遗憾。而他,母亲并不想谈论他的父亲,他只记得母亲说过,终有一天,他会见到他。

往后,郗良当真一天一条新裙子,近一个月的时间内都不重样,令别的女孩们羡慕得不行。

夏季便这样还算平淡地过了,对于泽牧远来说是这样,除了郗良在他面前热得脱了衣裳的那段日子,每个人都要拿他们说笑,曹小豪总是针对他时最难熬,过后,别人过了瘾,他也麻木了。

……

临近中秋的日子,村里有人嫁女儿,是要嫁到隔壁村的。傍晚,新郎便敲锣打鼓地来迎亲,小孩子耐不住好玩的心,叁叁两两都跑去看,哪怕鞭炮声震耳欲聋,硝烟弥漫,他们捂着耳朵,也能在硝烟味里咯咯笑,兴奋地看着淡淡白烟里飞舞的红纸屑。

泽牧远天生不爱往人多的地方钻,是被郗家姐妹拉来的。

挤在人群的前头,泽牧远站在欢欢喜喜的郗良身后,看见了穿着得体的长袍马褂的新郎官,也看见了披着红盖头的新娘子,满目犹如一片喜庆的红色山野。这时,跟前的郗良蹲下身,小手按在地上,极力歪着小脑袋,妄想一睹新娘子的风采,泽牧远没来得及看仔细,赶忙将她提起来,免得她被人不注意踢一脚或是踩一下。

郗耀夜看够了,便要回家,泽牧远默默跟在她身后,手里牵着眼睛似乎还黏在那片红色景象上的郗良,走出一段距离,曹小豪匆匆跟上。

“牧远,新娘子真好看。”郗良这时才恋恋不舍地回过头来。

“嗯。”

“你嗯什么嗯,呆子?”曹小豪凶完泽牧远,又露出笑,有一丝害羞地摸摸后脑勺对郗良说道,“郗良,以后我给你买一件比她还要漂亮的嫁衣,你穿一定比她更好看!”

“曹小豪,你又瞎说什么!”

郗耀夜抬手不客气地往曹小豪脑袋上拍了一掌,曹小豪即刻缩缩脖子,摸着被打的地方有些不服气,“耀夜,你再这么凶,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郗良捏紧了泽牧远的手指,斜斜看着他们两人,小脸一片茫然。

“哈哈,”郗耀夜讥讽似的笑了笑,“这就不用你操心了,以后我是要当新郎的,我干什么怕嫁不出去?”

泽牧远听着,怔怔地望着郗耀夜,她澄澈的眉眼间仿佛清风拂过,白皙俊俏的脸庞近乎透明,倒映着遥不可及的湛蓝苍穹。

“你要当新郎官?你怎么可以当新郎官?你是女孩子,女孩子只能当新娘。”曹小豪纠正她说。

“谁说女孩子只能当新娘?”

“我妈说的。”

“你妈算什么呀?我妈说了,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还有什么问题?”郗耀夜停下脚步,明媚的小脸上有坚定不移的信念和傲气。

“你、你妈在害你以后嫁不出去!”

郗耀夜眉头一皱,眼里掠过一丝不耐烦,“嫁嫁嫁嫁嫁的,不就是给人当上门媳妇吗?你那么喜欢嫁,你以后去给人当上门女婿呀!”

曹小豪张大嘴巴,“我怎么能给人当上门女婿?我是要给我家传宗接代的!”

郗耀夜忽然咧嘴一笑,上下瞟了曹小豪一眼,笑里藏刀问:“要是没有人给你当上门媳妇,你怎么传宗接代?”

“怎、怎么没有?”

曹小豪瞪圆眼睛,然后看向郗良,郗耀夜见状推了他一把,稚气的声音嫌恶道:“别打我妹妹的主意,恶心死了!”

紧接着,她也打掉泽牧远和郗良牵在一起的手,拉着一头雾水的郗良,鄙夷地看着两个男孩,“就是因为有你们这种人,仗着自己是男的,就可以一直在家里爹疼娘爱,却要女孩子离开家,去给你们当上门媳妇,寄人篱下,受苦受难,珍珠变成死鱼眼。恶心,恶心!”

话毕,她拉着郗良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郗良还摸不着头脑,一边努力跟上她一边回头看泽牧远,“什么恶心呀,姐姐?什么死鱼眼?”

曹小豪像没听清一样,挠挠头问泽牧远,“她怎么说着说着说到珍珠去了?珍珠怎么会变成死鱼的眼睛呢?珍珠又不能吃,死鱼的眼珠子可好吃了!”

被牵连的泽牧远深吸一口气,睨了曹小豪一眼,实在也懒得为头脑空空的他解释明白。

七岁的郗耀夜,是整个学堂里最聪明的学生,教书先生对她又爱又恨,因为她时常当堂反驳他的话,并说出一些惊世骇俗的话来,叫他无话可说。

教书先生曾寄希望于泽牧远,认为整个学堂能和郗耀夜一较高下的只有泽牧远,但泽牧远爱莫能助,因为他觉得郗耀夜说得很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