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廊尽头又是石阶,他回过头,拉过她的手牵着她走。一阵秋风吹过来,有些冷,那牵着谢情的手干燥温暖,替她挡开了风里的秋凉。
银杏树林里也不消停,好大一群大爷大妈在拍照,估计是工作日孩子们都在上学。大爷大妈们趁机出来玩。各色华丽的丝巾随风起舞,倒衬得他俩一身黑白灰素净得可怜。
贺远唐放弃了,拉着谢情在一颗大树下坐着,远远看热闹。
这片树林应该很有年头了,树长得遮天蔽日,层层迭迭的落叶铺成满地金黄,风吹过来,落叶纷飞,如诗如画。
“diesesbaumstt,dervonosten
meinemgartenanvertraut,
giebtgeheimensinnzukosten,
wie'sdenwissendenerbaut,
isteseinlebendigwesen,
dassichinsichselbstgetrennt?
sindeszwei,diesicherlesen,
da?mansiealseineskennt?
solchefragezuerwidern,
fandichwohldenrechtensinn,
fuhlstdunichtanmeinenliedern,
da?icheinsunddoppeltbin?”
谢情头靠在贺远唐肩上,抬头看着飞舞的金色树叶,用德语念了一首诗。
“你念的什么?”
“歌德的诗,写的是银杏。银杏是从东方移植到西方去的,不仅得以存活,还跟本土物种融为一体,说是东西合璧也不为过。”谢情拈起一片树叶,从顶端的分叉里看林间洒下的阳光,“这首诗据说是写给他的情人marianne的。两人最后一次见面,是在海德堡的王宫,那王宫里就有银杏树。离开以后,他给marianna写了这首诗,还附了自己后园的银杏叶在信纸上寄给她。浪不浪漫?你看这树叶将分为分,算是一片还是两片呢?其实歌德也没想好,所以最后一句他说‘你不觉得在我的歌里,我既是我一人,也是我和你两个人?’”
她把手上的树叶放在贺远唐头发上,“我大学也是在海德堡念的,第一次听到这首诗还是我的教授在课上说的。每年秋天银杏叶落的时候,正好是心理学导论讲历史理论的时候。他总拿这首诗来讲笛卡尔的二元论,真是煞风景。不过因为他总讲这个,我们学院的情侣都喜欢在学校的银杏树下表白。”
“有人跟你表白过?”
“你说呢?”
也是,贺远唐暗忖,她长得这么漂亮,大学一定很多人追。
心里隐隐的有妒忌,于是他换个话题:“笛卡尔的二元论是什么?”
“嗯,大概就是你们男人经常说的,性和爱可以分开吧。”
“???”
“你那是什么脸哈哈哈,开玩笑啦。笛卡尔说身体是灵魂的容器,灵与肉是分开的。其实这是不对的,身体和灵魂分不开。你以为可以分开,但其实那些压抑或者忽略的情感都还在你的身体里,总有一天会用别的方式让你感觉到。”
“怎么说?”
“比如说,小孩子有时候会莫名其妙的生病,其实是对压力源的反应。你记得白楠吗?就是我的老板,你见过的。她大学能读心理学,是跟家里闹了一通才让她报志愿的。后来毕业了,家里就非要让她考公务员。她也觉得应该报答一下家里当年妥协她报志愿的事情,就答应去考。学得很认真,模拟考分都很高,结果考了好几次,每次只要去考试的早上,一定会拉肚子,很严重要去急诊的那种。后来她自己也反应过来了,就重新回到心理咨询的路上。”
“怎么听着像玄学?”
“胡说八道。你记得我给你说的互助小组么?那些患儿的妈妈太累太压抑了,我想带她们听一听身体的声音,听一听那些压抑的情感,希望她们的灵魂能因此稍微轻松一点。”
“怎么听?”贺远唐想起她的视频,难道教她们画画?
谢情拉起他的一只手,放在满地的树叶上,“闭上眼睛,手是什么感觉?”她的声音轻柔,“树叶是软的还是硬的?轻的还是重的?”
他能摸出干燥的树叶是脆的,新鲜的落叶还柔软,甚至空气里有一丝微风抚过他的手。他随着这微风,渐渐放松下来。
她的手指划过他的手指和手背,轻声在耳畔问他:“现在又是什么感觉?”
贺远唐觉得像被她催眠了,脑子空空的,身体却敏感又火热,手背和心里都痒痒的。
他睁开眼,侧过头去吻她:“谈恋爱吗?道友?”
谢情笑着回应:“才说了清静无为,无拘无束。道友不要打扰我飞升。”
“就要!”
“道友何必如此执着?”
“因为你说以色侍人不长久。”
惹得谢情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