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情躺在icu设备最齐全的单间里。
探视的时间早就过了,程拙砚亲自去与院长交涉,总算被允许独自一人进去陪护,而且必须穿防护服。
他从没穿过这么难看的衣服,看着窗户倒影里的自己觉得蠢得可笑,如果她醒了看见自己这样,不知道又要说出什么乱七八糟的难听话来。
她这样毫无生气地躺在那里,喉咙里插着管子,胸膛随着呼吸机的气压声一起一伏,全靠这机器替她呼吸,一点生命感都没有。
他又赌赢了一次,救护车到医院的时候特效药就准备好了,但是之前拖延了太久,而且没有人知道在地下室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她到底烧了多久,必须上呼吸机观察一夜。主治医师说她还很年轻,因为时常锻炼,身体底子也很好,明天就开始尝试让她自主控制呼吸。
“那要是她自主呼吸不了,机器又停了怎么办?”他问医生。
“不会的,呼吸机有压力控制功能,一旦她做不到,机器会立刻接管,不用担心。”
担心?
他从来没有担心过任何人,也从未体察过正常人的情感,可是这一刻他知道了什么是担惊受怕,什么是茫然无措。
夜已经很深了,icu里只有一片刺目的白,和枯燥的仪器声响。
程拙砚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坐在床边,摩挲谢情冰冷的手指。
你可真行啊,他像是不堪忍受等待的焦灼,喃喃地说话,你是不是在我同你求婚那天,就下定了决心要跑?你那天在船上闹得那样厉害,可之后就变得与我如胶似漆一样的好,还晓得时不时同我闹一闹,显得不是全无脾气。
嗯,然后对我说同学要走了,我也要有别的女人了,趁着我心软答应了你与他们见面,就是那天策划的逃跑吧。那帮你的女孩子,替你准备了东西,你只需要带上现金和证件就行。而且她立刻就要回中国,所以我根本找不到她人在哪里。你那几天还总是喝得醉醺醺地,是为了掩饰紧张吧?正日子那天与我说那些话,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原来是温柔的告别。
对了,日子你也选得很好。那一天要拿毕业证,所以带上全部的身份证件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而且见过你的人都留在家里,你特地穿了显眼的红衣服,不熟悉你的司机就会对这红印象深刻,待你换了不显眼的衣服又剪了头发,就算从他面前走过,他也反应不过来,等他反应过来,你早就出了学校的大门。
你可真行啊...想不到眼前这个女人为了离开他,居然能这样处心积虑。他越想越抑制不住地愤恨,恨不得立刻把她掐死在面前。
护士推开门进来了,打断了他逐渐疯狂的念头。
谢先生,你是家属吧?来签收一下这个。都是她入院时随身的东西,衣服鞋子什么的。本来交给你就可以了,但是里面有个贵重物品,我们不敢担责任,请你务必在这里签个字。
“我不姓谢。”
“哦,抱歉,我以为病人是你太太,跟你姓的。抱歉,那么请在这里签收。”
程拙砚签了字,护士便出去了。他打开贴着医院标签的纸袋,最上面摆着的,赫然是那枚戒指,就算装在塑料袋里,也难掩璀璨的光华。
怎么?看来也不是对我全无留恋,逃跑还带着这个,也不怕被人打劫?说了你多少次,你这人总是心软,真是没出息...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忽而展颜一笑,摸了摸她凉浸浸的面颊,这么说我也做得还不错,所以你舍不得忘了我?
可是如果做的真的不错,她又如何会像这样躺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