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光义指了指跟在他身后的那群汉子:“德州城门一开,上千叛贼就涌了进来,乡勇呼啦一下子全散了。嘿嘿,我带着这些弟兄杀出城,就逃过来啦,知府大人估计已经自杀啦。”
许平问道:“你们怎么不往北跑?”
“许将军以为我没打过仗吗?”林光义嘿嘿几声:“到处都是贼兵啊,骑兵、步兵都有,哪里跑得掉?”
叛军并不担心明军突围,主力都去北面追剿溃败的新军和德州守军,所以林光义他们能够冲上明军主阵。
许平笑起来:“跑到我这里也未必能活啊。”
“许将军真有大将风度,我来这儿算是赌对了!”看到许平还笑得出来,林光义也哈哈大笑起来,还伸出手把大拇指高高竖起:“要是贼兵不管我们而是北上,卑职这条命不就又保住了吗?要是贼兵非杀我们不可,那跟着许将军死守,卑职好歹还能拼他两条命,总比跟狗一样被人砍死在荒野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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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者按:有些读者抱怨说没有一天多更,可每一节字数也不算少了吧?本节也有六千余字,若是分成三千一节双更也没有意思,对吧?还望大家体谅,继续支持。
第六节 死地
“这些好汉是?”许平朝着林光义身后的十几条大汉指了一下。
“哦,回许将军话。”林光义向着几个人逐个点过去:“他们几个人都是德州大牢的死囚,有些死囚投贼去了,这几个还跟着卑职。”
被点到的五个人一起向许平拱手:“小人见过许将军。”
许平一挥手:“壮士免礼。”
“这四个是牢头,本来和那五个是仇人,现在是弟兄了。”
四个牢头也上前向许平拱手。
然后林光义又给许平介绍了两个屠夫。
林光义指着最后一群人中为首的几个道:“这三位是咱德州的大侠,还有他们的几个弟子。一位是铁拳无敌张杰夫张大侠,一位是他的师弟穿林北腿乐琳乐大侠,最后一位是从善如流姜烨姜大侠。”
三位德州的大侠上前行礼时,许平不敢怠慢,回了半礼道:“久仰。”
接着又安抚他们道:“三位大侠,以后本将说不定还要在山东一带剿匪,到时候还望三位大侠能鼎力相助。”
张杰夫和乐琳都忙道:“一定,一定,草民定当为朝廷效力。”
姜烨则笑着说:“贼兵破城,草民自以为必死无疑,将军却谈笑风生,真是少年英雄,草民佩服之至。这条贱命看来定然也是保住了。以后将军但有一句话,草民上刀山、下火海,也绝不皱一皱眉头。”
许平微微一笑没有多说什么,他说这些话本意就是鼓舞军心士气。在许平竭力鼓舞士气的时候,叛军的大批步兵渐渐回转,而且很快就从明军刚才左右两翼的方向,包抄到明军主阵的两翼侧后。没有了明军两翼阵地的干扰后,叛军指挥起来已经是非常自如。叛军从西南、东南、东北三面逼近许平的将旗所在,只在东北方向给他们留下了一个小口。
叛军的骑兵主力和陈x元龙的将旗暂时还没有回来。刘哲闻的一百五十名骑兵追击廖可宗没有得手,但也没有向北追杀溃败的明军,而是跑到肖白狼的阵后休息。仅仅凭着这些骑兵,明军就休想突围——即使许平现在下定决心撤退,也会在平原上被骑兵缠住而无法快走,最后还是会被叛军大批步兵追上消灭;而万一明军真被击溃的话,这一百多骑兵的追击虽然不一定能把明军杀个干干净净,但是绝大多数的士兵是绝无希望生还的。
众官兵心知叛军决意要消灭他们这最后一队明军,脸上都转凝重。远处有些叛军后续开来,隐约看去竟又有一两千人。许平现在已经彻底放开了,连用望远镜观察新来的叛军后援都懒得干。看到叛军重新聚拢在“肖”字大旗之下,许平道:“看来贼兵是不肯放过我们啊。”
众人都忍不住偷看许平几眼,却没有人说话。
姜烨姜大侠大声发问:“草民见贼人聚来,许将军不惊反喜,不知是为哪般啊?”
“诸君有所不知,救火营和新军直卫正在赶来此地的路上,本将奉令要将这些叛贼尽数牵制于此,以将其一鼓聚歼。”许平先是一愣,随即满面笑容地说道:“如果叛贼以少量兵马监视我们,主力继续北上,以致直隶生灵涂炭的话,不但皇上要怪罪,本将也难逃军法。如今叛贼不见好就收,反倒要来攻打我军,真是自取灭亡,本将故而欣喜。”
反正说出口的大话也不少了,许平干脆继续向众人把大话当作分析说:“经本将细心考虑,叛贼必定自感难以攻下本将的主阵。诸君试想,若是叛贼能一举攻下本将主阵的话,那他们早就动手了。可是叛贼先攻本将左右两翼,然后去取德州,想诱本将帅部出援。然后他们又企图吓得本将自行退却,可见叛贼拿本将此阵无可奈何也。”
众人听了,也觉得许平似乎颇有点道理。林光义在这段时间里已经问过刚才交战的情景,听完许平的话后,林光义率先慨然相应:“将军所言极是。雪地作战最费体力,叛贼这一个时辰反复行军,虽然没有什么硬仗,也把体力消耗得七七八八了,我军正是以逸待劳。”
江一舟也大声说道:“许将军刚才说‘死地则战’,先前我军只是一面受敌,德州也还在,士兵难免心存侥幸。现在我军已是孤立无援,官兵们人人心知只有死战方可得生,俗话说一夫拼命、万夫莫当!我军人人怀效死之心,贼兵虽众又能奈我们何。”
许平频频点头,下令把他们的话传给山上的近千明军全听一听,同时又下令道:“让曹把总停下来吧,叛军马上就要大举攻山,我们总要保持些体力。”
果然,平静了还不到一刻钟,随着叛军将旗摇动,几千叛军就同时从三个方向朝明军阵地前进。许平负手而立,他藏在背后斗篷下的双手紧紧地叉在一起,手指的关节都被自己捏得发疼。
叛军还没有进入火铳射程,他命令:“火铳禁止射击!”
“遵命,许将军。”
很快叛军就进入两门三磅炮的射程,许平看见江一舟又向自己看来,他微微张开嘴,尽力让语速平静:“炮兵不许射击。”
“遵命。”
“传令……”许平竭力克制着自己的紧张,追加了一条命令:“告诉全体火铳手,听到炮声后统一射击。”
“遵命,将军。”江一舟连忙向前跑去,一不小心在石头上拌了个跟头,他手脚并用爬起来,捂着头盔就奔向一线传令。
正面的叛军停下脚步,而两翼的叛军则继续向既定位置前进,先是左翼、然后右翼的叛军也停在距明军环形防御圈的四百米处。他们稳住阵脚,随着再次响起的鼓声,齐整地再次向前挺进。
三百米,
二百五十米,
二百米,
一百五十米,
……
栅栏上的明军火铳手都闭上一只眼,紧张地瞄准着越来越近的叛军。新军士兵这三个月的训练看起来没有白费,每个士兵都只是盯着缓慢前进的叛军而并没有开火。许平看见江一舟在严守在防御圈上的士兵背后缓缓走过,口中还不停地低声喊着:“不许开火,不许开火,不许开火。”
叛军已经进入一百二十米的距离。
防御圈上的明军士兵一个个都向前倾着身,他们手中的火铳轻轻地在栅栏上挪动着,发出连续的格格声,枪口随着眼前的目标而微微抖动。士兵背后的把总们也发出越来越急促的命令声,他们与江一舟一起连续地低声喊着:“不许开火,不许开火……”
背后的部下传来沉重急促的呼吸声,还有竭力压制的咳嗽声,许平感到自己的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抖动。他深深地吸入一口长气,然后紧紧屏住呼吸,控制住身体的晃动。眼前叛军已经缓步走到明军阵前百米,突然齐声呐喊,那声浪如同排山倒海般涌来,跟着就发足向明军急冲而来。
“炮兵……”许平大喝一声:“射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