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霓,没事吧?”,金浩注意到她的沉默。
确实有些心神不宁,经理特意打了电话通知她暂时休假两日,罗宝霓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被炒了。
丢掉这份工倒没有太大关系,不过若要继续待在华埠就得另外计划。
在唐人街住了这么些时候,刚好回沃特街公寓喘口气,桥上水的事她没和阿丽说,反倒是有阵没见的金浩来了电话。
摇摇头,拎着水晶杯,她半躺在沙发上却忘了倒香槟。
窗外灯火弥漫,仿佛一个城市烟云托着的空中楼阁。不过两叁周,罗宝霓对于往日习以为常的景致竟产生了陌生,那个位在华埠的小分租房,此时也有一盏灯光溢出融进脚下这片密布的星海,层层迭迭,无从辨认。
“怎么?工作很忙?”,金浩笑了笑,端来一小碟莓果,香槟本质脆弱,清淡微甜的搭配最佳,不得不说他与金娜的美国养父母真的将他们训练得极好,金娜连蛋都煎不了一颗完整的,但金浩厨艺却极佳。
“唔,”,罗宝霓掐起一颗草莓,含混过去。
“对了,既然你熟悉华埠,听过joey泰这个名字吗?”,她似乎开始对那男人燃起兴趣,离开的时候,汤玛斯吴给保镳反锁在小仓库里,而泰乔义只说这件事会有个交代。
不知会是怎样的交代?
“joey泰?”,金浩微微一愣,“......好像听过,怎么会问他?”
“没什么,偶然听人说起,好像和唐人街什么帮会有关。”,罗宝霓没注意他语调略紧,蕾丝薄绸袍随着她侧身的动作,斜斜沿臀线边缘垂坠,整片暗色与丝绒沙发融为一体,只露出一条腻白长腿,像油画里勾出来的戈黛娃夫人。
这个话题蓦然打散原先些许旖旎,金浩皱起眉,”难道你在做唐人街帮会专题?这绝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认识以来,金浩从未用过如此严肃的语气和几乎劝戒性的态度说话,罗宝霓有些惊讶他的反应。
”抱歉,我不是要干涉你的工作,“,他立即调整了措辞,”只是我怕你在接专题的时候没有考虑到相应的危险性,不管是不是华埠,帮会都是危险份子,美国本就黑枪泛滥,......”
“等等,等等,”,罗宝霓笑了起来,不得不打断在她看来颇为夸张的表现,“接下来金大会计师该不是要到国会山庄与群雄辩论拥枪议题了吧?随口问一句而已,这么紧张做什么?”
“那我们就别聊这些,”,金浩笑了笑,止住话头,“宝霓,这身睡袍真令人疯狂。”,他转而俯下身,吻在她光裸的腿上,又滑又腻,泛着法国香皂的清甜和晶莹剔透,正配香槟。
不知为何,当两人热烈交缠,她脑海中忽然出现那个男人脱下西服外套,抽出皮带的画面,身子忍不住轻轻一颤,一下便登上了高点。
隔天回到摆也街,阿丽睡眼惺忪地说桥上水经理打过电话来,让她明日提早去上班。
还没被炒?罗宝霓颇为意外。
下午时分,店里冷冷清清,经理推过一个信封,叁千美金,来自泰先生,汤玛斯吴已经走路且华埠不会有人再用他。
叁千,对打工仔来说无疑是一笔巨款,经理心惊肉跳,不过听泰生语调,又不像有丝毫暧昧情事,弄得他云里雾里,男人在外风花雪月很正常,不过不知道是不是碍于前任坐馆正是岳父,至少表面上自家老板好似一向没出过什么男女纠纷。
他打量面前才上工不久的女人,英语说得和美国人似的,外貌又是上佳,老实说这样的人哪里需要做餐馆带位,完全overqualified.但他没多问。汤玛斯吴的毛病大家心知肚明,只不过他向来搞一些新来的服务员,吃了暗亏不敢声张,没想到这次踢上铁板。
息事宁人,罗宝霓瞥瞥嘴,汤玛斯吴这种程度,在洋人的餐厅怎么也得报警让他去坐牢,看来那位泰生给的交代就是如此,给点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不过若还想继续在唐人街待......,她笑笑收了信封,换上制服,准备周五夜开工。
今日极冻,整个天都是灰的,低低压在城市上空,下城区的高楼几乎隐在云里,街面的孔道水气蒸腾,地下蒸气管线阀正在高速运转努力供应暖气设备的需求,气象预报似乎会有第一场雪,今年早了。
生意依旧不错,预约位全满,忙到十点多才清淡起来,人潮与热闹由餐馆转移到酒吧夜场。
旗袍外披了件羊毛坎肩,但整晚站在大门边,高衩裙下的腿依旧冻得难受,正想休息一下,面前的刻花玻璃门狠狠卷进几片灰白雪点,一群四五个年轻男人,棕黑头发,深褐眼珠,厨房十点半熄火,现在已经不接新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