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年的柳觊绸,是个文文静静的小孩子,脸上冻疮的痕迹消去后,便露出了真实的面貌。
精致完美的骨相,如描似画的五官,鼻骨高窄,唇色薄红,眉眼精致凸出,虽样样完美无缺,但这样一张脸,那一分一厘组合起来,却莫名有一种,早夭感。
仿佛这张脸的主人,注定不得长久,英年早逝。
漂亮有余,但福气不足。
他对自己的美丑并没有概念,却会觉得春晓儿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小女孩,他在心里将她与春天的花骨朵,蝴蝶的翅膀,冬日的阳光,包子铺热腾腾的包子,贵人腰间闪闪发光的配饰相比。
春晓捡了他,却不打算一直养着他,她的人生轨迹是已经写好的一本书,而阿柳是一个没有任何桎梏的炮灰角色,他的人生在剧情之外,有着无限可能,而无限的可能仅限于,不能与她相交。
一根糖葫芦被她分开成两半,一半塞到了阿柳的手里,她道:“阿柳,我要送你去念书。宋先生的私塾,可以住宿,以后你可以在她的私塾读书。”
她攒了点钱,计划送阿柳去念书,如果阿柳刻苦一点,考上个功名,以后的日子不会差,若是他再有几分聪明和运道,中了举,得了进士,到时候外放做个小官,那才真是天高皇帝远的自由自在。
这是她为他谋划的前程。父母爱其子,则为之计深远,阿柳虽不是春晓的亲人,但她捡了他,又在他的身上付出了那么多沉没成本,便也希望他以后可以过得很快乐。
绑着一条高马尾的男孩茫然地看着她,“念书?”
“读书可以明理,等你读书进学后,便没有人可以欺负你。而阿柳眼前的景色,也会和现在截然不同。”春晓的腮帮子塞着一只山楂,牙根有点酸,她的小腿在廊下晃着,“总是被关在院子里,阿柳也会很寂寞吧?”
小阿柳不知道什么是寂寞,他每日在家里等着春晓儿回来,只有满心期待与欢喜。
最后春晓拍了拍他的脑袋:“听我的,我总不会害你的。”
于是小阿柳被她送去了宋先生的私塾。
阿柳发现自己似乎被春晓抛弃了,跟着她身后,哭着跑着,最后跪着抱着她的腿。他什么也不懂,他睁开眼就是个小乞丐,没有任何人教他道理,他本是要被冻死在那个冬天,他的脑子里,记得的东西十分有限。
“为什么不要阿柳了,阿柳可以做你的奴隶,我会很有用,不要丢下我……”
小春晓无奈地扶额,不明白昨天说得好好的,怎么今天闹得这么难看。
小阿柳不能明白,昨天还在一起看星星,为什么以后就不许他回家了。
最后,春晓只能答应,每逢休沐,就来接他回去一起玩。
她冷着脸,凶巴巴地才把小男孩威慑住,将他交到了宋先生的手上。她的束脩不能白交,所以这个私塾,他必须得上。
或许读书确实可以明理。
再次回家的阿柳要显得成熟许多,他主动地打水,做卫生,然后将自己带来的食物热好,给春晓吃。
他最后说:“贺家是大户人家,先生说,大户人家小姐身边的丫鬟,要会认字读书的。所以,等我念好书,我再来卖身。”
他眼睛红红地,看向她,又低垂着哀婉地,跪着求她等他长大,等他认完字来卖身。
春晓只能无奈地和他解释,自己给他规划的科举之路,好说歹说,也不知道他听进去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