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驻扎在京中南城的太医们紧急召集在一起,此次殪瘟出动了宫中太医院的所有太医,连同年迈的曾太医在内,他面色焦灼道:“我们需得回宫一部分人才可。”
他这般提议,可有的太医却面露难色道:“前些时日皇上才刚下旨,没有皇上的首肯,不许任何人随意入宫,老夫看不妨再等等圣旨罢。”
另一名太医附和道:“此言极对,若贸然入宫,便是抗旨,掉头的事谁也担待不得啊。”
这时吴太医说道:“若圣旨迟迟不来,当如何?”
此言一出,所有太医怔愣在原地,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曾太医耄耋高龄,都不禁皱眉道:“这……皇上总不会不顾及自己的安危。”
众位太医纷纷沉默不语,他们对景帝亦都有所了解,清楚的知道他比任何人都在意自己的命,若不然就不会有那道不许随意入宫的旨意了。遂此番没有人胆敢抗旨,便都等待着回宫圣旨的到来。
然而令人没想到的是,竟真如吴太医所言,众人等候了足足三日,连圣旨的影子都没瞧见。
这时京城已有了不少传言,有说景帝是一代明君,宫中有了殪瘟却还将太医们留在京城,给百姓治病,感动了许多人。亦有人说景帝是知道染上殪瘟后命不久矣,遂自暴自弃,不想让众人看到他惨死的模样。总之景帝这良好的形象,不知不觉的在百姓心中树立了起来。
而吴太医对圣旨的猜测,是常之茸与他说的,那殪瘟之血,吴太医心中太过清楚它的威力。
当得知是六皇子一派的动作后,吴太医不禁唏嘘,皇位的争夺如此可怕。
常之茸亦处变不惊的对吴太医说道:“吴老,如今我们能做的,便是尽快配制出殪瘟的解药。这道回宫的圣旨定是不会来了,瑜贵妃不会让任何人有入宫的机会,她要将皇上死死的拿捏在手里,甚至有可能会暗中逼宫。”
吴太医大惊,但他瞧着常之茸镇定自若的神情,又放下心来,想来太子殿下应是有办法应对。
常之茸心中却也是紧张的,她唯有相信李溯,然后强迫自己头脑冷静,埋首在案,尽快的找到那味解药的关键。
元延王府内,李溯已集结了一批自己的卫队,闯入宫中救驾是必然的,只要他能顺利见到景帝,抗旨入宫的罪责便不会成立,只怕入宫后到处都是李淇和瑜贵妃的人,他难以接近乾元殿。
戌时,李溯换好夜行衣衫,带领着百名手下,准备埋伏在宫外。
苏广拿着刀说道:“殿下,我与你同去。”
李溯回首:“你留下,王府内需要人看守。”
苏广闻言,只能止住步伐,带着部分人留下,守住王府。
夜色渐渐深了,漆黑一片,空中不见半点月光,京城内更是鸦雀无声。
李溯带着卫队和数名影卫,在宫外的墙根处隐匿,只待等到四更时,皇宫会替换守卫,届时是宫内最为松懈的时刻,大约有一刻钟的时间,但这短短的一刻钟,便足够李溯带人无声无息的潜入宫内。
然而子时,三更刚过,青影忽然身负重伤的前来,他看到李溯后,立马跪在了地上。
李溯神情一紧,便听闻青影气息不稳道:“殿下,半个时辰前,六皇子的死士闯入王府,劫走了殿下的乳母和小郡主!是属下们护主不力,苏大人已前去追人。”
李溯闻言面容立即沉下,眼中含冰。
半个时辰,差不多是李溯前脚刚离府,李淇的人便闯了进去,他劫人的目的是什么,李溯一清二楚,为的便是牵制住他,让他不能入宫救驾。
而李淇的计谋,也确实成功了。
李溯眸中一抹狠戾闪过,他从暗处现出身形,打了一个手势,带着原本要潜入宫中的人手,原路返回,去向了元祺王府的方向。
一路顺着苏广留下的标记疾奔,行至到了元祺王府的后方不远处,一个隐蔽在树林的地牢内。
李溯率先走了进去,地牢当中昏暗腥臭,两旁的火把燃烧正旺,一看便知是不久前才被人燃起的,直至走到了地牢深处,李溯等人方才看到苏广带着几名影卫,正与那些死士僵持不下,而不远处的牢房里,亦有十几名死士守在四周,位于正中间的,正是纤月姑姑和李思知。
她们二人被绑缚在简易的木椅上,脖子上套着一幅断头刑具,那刑具是普通木质,但靠近脖颈的前后,却是锋利的两个半圆形刀片,那尖锐的刀片冒着精光,刑具的后方有两个绳索,只要拉动绳索,刀片便会咬合紧闭,头颅当即割断。
而她们两人身后,还站着一个锦衣华服的女子,手中握着两条致命的绳索,笑语吟吟的看着眼前的景象。
单单这幅刑具,李溯的眼眸便侵染上了一层血雾。
杨菡侧了侧头,在看到李溯的身影后,眼睛笑弯成月牙状,娇滴滴的说道:“呀,太子殿下大驾光临,让菡儿的小小地牢蓬荜生辉了呢。”
她此言一出,纤月姑姑身子一颤,李思知惊恐的眼神中迸发出了丝希望,但两人都被堵住了口舌,无法说话。
李溯挥退苏广,带人站于牢房外,冷冽的眼神盯着杨菡。
杨菡笑了笑,扬起了手中的两条绳索,轻轻拽了拽,那刑具上的刀片便颤动了两颤。
“妾身想让太子殿下独自一人进来,想必殿下没有异议吧?”
苏广立即站上前蹙眉阻止:“殿下,万万不可。”
李溯面容镇定的抬起手,让他们在外等候,而后只身上前。
杨菡递了一个眼神,死士上前打开了牢门,只放了李溯一人进来。
看到李溯手无寸铁,竟真的敢独自前来,牢房内守卫的死士便有十五人,李溯再有能耐,也不可能翻出什么浪花来,更何况她手中还握着人质。
杨菡掩口而笑,笑声使得腰肢轻颤,她抿唇道:“想不到太子殿下是如此有情有义之人,让菡儿有几分钦佩呢,只可惜是太子又如何,总归是坐不到那把龙椅之上。”
说着杨菡走上前几步,抬起一只手,抚摸上了李溯胸前的衣襟,眼中多了几分暧昧又轻浮的味道,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轻轻说道:“这般看着,太子殿下确是人中龙凤惹人倾心,你可曾后悔娶了那个一无是处的太子妃?看看你如今的境地,她能给你带来什么?六皇子不及你半分,可他因为有我,有杨府的势力为他出谋划策,那把龙椅只会是六殿下的。”
杨菡面上挂着极为清纯的笑意,那只不老实的手,倏然被李溯抓住手腕处,耳边是李溯讥讽低沉的声音。
“你也配与之茸相提并论?”
这一句嘲讽,便让杨菡的表情瞬息万变,笑容扭曲。
但仅仅一瞬,杨菡便面色恢复如常,她身子退后,似笑非笑的看着李溯。
“既如此,那便言归正传,太子殿下将桌上那盏茶水喝下罢。”
李溯看向木桌上的茶盏,里面的茶水浑浊,颜色不均,不用问亦知里面添加了殪瘟之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