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轩走到林满堂身边,小声问他,“林贤弟答得很快呀?”
林满堂刚要谦虚几句,却听到身后有个小太监喊住了他,“谁是林满堂?”
贡士们齐齐驻足看了过来,林满堂四周自动让开一些距离,他上前一步答道,“我是。”
小太监作了个手势,“皇上有请。”
林满堂在贡士们艳羡的目光中往御书房方向大步离去。
他们没注意到礼部官员与翰林院的官员们面面相觑,似乎想到什么,又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林满堂忐忑不安到了御书房,皇上正在批改奏折。
别看今天是殿试,但该看的奏折还是要看的,听到有人跪下磕头行礼,皇上搁下笔,朝立在边上的黄章作了个手势。
黄章心领神会,喊了一声,从外面涌入十来个宫人,每人手里都捧着一卷画。
进了御书房,并排站立,而后齐齐将画卷展开。
林满堂一头雾水,这是何意?
“林爱卿,来点评一下这些画作。”
林满堂愣了好一阵儿,别看他活了两辈子,加起来也有一百多岁,可他对画画依旧是一窍不通。
林满堂瞧了一眼,如实禀告,“皇上,微臣对绘画一道知之甚浅,唯恐污了您的耳朵,还是不闹笑话了。”
皇上好脾气摆手,“既如此,那你就说说这些画中之人吧?”
林满堂不敢再推辞,点头应是,他走上前,细细打量这些画作。
这些画好不好,他看不出来,但这些人物却是良国的开国功臣,每一个都名气斐然。
赵国公、河间王、莱国公、辅国大将军、左骁卫大将军等等,每一个曾经都重权在握,只是良国建立之时,这些功臣几乎大半都战死了。
林满堂言简意赅将人物讲了一遍,皇上听罢,问道,“你对他们有何感想?”
林满堂立时夸赞,“这些人都是当世豪杰,是臣子们的楷模。”
皇上点了点头,又问,“你可认识永平侯?”
林满堂对朝中大臣都是两眼一抹黑,永平侯其人更是从未听过,他老实摇头,“不曾认识。”
皇上似乎没想到,他竟连永平侯都不认识。
这位可是京城赫赫有名的人物,他家资丰饶,生活极尽奢华,为人风流多情,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传出他为博美人一笑,大肆撒钱的风流韵事。
黄章见皇上尴尬,忙上前解释,“永平侯自百年前起家,他是先太皇太后的侄子。听说他曾经一口气在你们铺子里买了五十瓶蔷薇水送给万花楼的花魁。”
林满堂还是头一回听到这事。自打他将铺子交给媳妇管理,他就再也没过问。李秀琴见他忙着政事,又要读书,也不忍打扰他。
林满堂暗暗算了一笔账,五十瓶蔷薇水,就算他卖的蔷薇水没大食的贵,一瓶也要五十金。五十瓶就是两千五百金,两万五千两银子,永平侯竟然这么有钱吗?
“永平侯祖上只是个平民,他祖父争气,考上进士,官至宰辅,又因为生了个好女儿,入宫当了太后,娘家靠荫封得了侯爵,可传五代,哪怕现在没出过读书人,依旧富贵满门。”
林满堂心里一个咯噔,他也不是一个傻子。皇上好端端让他看功臣图,又跟他讲永平侯的发家史,岂不是让他在两者之间做对比?
一边是为良国立下汗马功劳,自己却连一天福都没享到就死了。
一边是因为生了个好女儿,不仅自己颐养天年,还庇佑子孙几代富贵。
再联想到外面的那些流言,林满堂心里一个咯噔,难不成皇上在诱惑他?让他也当个求荣卖女之徒?
林满堂越琢磨越觉得自己猜得对,他忙作出不屑之姿,“每天在脂粉堆里与女娇娘被翻红浪,跟个咸鱼有什么区别。臣要是有这种不孝子孙,恐怕死了都能从地底爬上来把他掐死。”
黄章冷汗涔涔而下,这林大人可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啊。
可细细一想,他这话倒也有些道理,男子汉大丈夫不想着建功立业,天天花钱捧妓1女,可不就是不孝子吗?
皇上举这例子着实有些不恰当。
可良国出过十几任皇后,把她们娘家都翻遍了,也只找到这么一个靠女儿得来爵位还活得好好的世家。
前面那些,包括刚死去没多久的太后,她们的娘家可都落魄了。
黄章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这靠皇后之位得来的富贵好像也不能长久啊。
他这边胡思乱想,皇上却没什么反应,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咸鱼?”
林满堂忙解释,“这是南方人把不想动弹的人比喻成咸鱼。甚至还延伸出一句话:做人如果没有梦想,和咸鱼有什么区别呢?”
皇上摸摸下巴,看来这招行不通了?
皇上好整以暇看着他,“那林爱卿的梦想是?”
林满堂想也不想就答道,“将两个女儿好好养大,吃得好,穿得暖,住得舒服,与妻子白头到老,可以帮助更多百姓过上好日子。”
皇上和黄章惊愕地看着他。这人的理想也太实在了吧?
他就没想过建功立业,大权在握,没想过帮助林氏改换门庭,让他的子子孙孙都能享受荣华富贵吗?
皇上一言难尽,声音有些飘,“你就没想过让你的家族更上一层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