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满堂蹙眉,眼神不善盯着顺安,他都说过了,不许将这事告诉小姐,他们竟然不听话。
顺安吓得摆手,“大人,不是我说的。小的一直就在外面啊。”
林晓让他下去,“跟他没关系,我刚刚和娘去岳福楼定酒席,听到那里的食客说的。爹?您是不是接到弹劾了?”
林满堂被弹劾本来只在官宦圈传播,但谁让林满堂是状元,关于他的话题,很快就传开了。
林满堂见瞒不住,便将弹劾折子拿给她看。
林晓仔细看过后,面色阴沉,合上折子,“爹,既然这是弹劾我的,应该由我来辩驳。折子我拿回去了。”
林满堂还能说什么,只能任由她拿走。
关青见他不拦着,急了,“大人,您怎么不拦着小姐,郡主要是写了辩驳,肯定会落个牙尖嘴利的名声,她以后还怎么嫁人?”
林满堂知道关青是好意。这古代对女子要求太苛刻了,精通算术不是优点,反而认为她精于算计,不够贤德。
呸!不聪明,难不成当个傻子吗?
林满堂才不想委屈他闺女,她乐意怎么着就怎么着,要是萧定安敢嫌弃他闺女,正好分开,到时候他正好给女儿换个听话乖巧的。
林满堂摆手,“不用了。随她去吧。”
关青见他不反对,心下纳罕,却到底没说什么。
另一边,林晓回了自己书房就弹劾内容洋洋洒洒写了一篇议论文。
将骂她之人从头至尾讥讽一遍。
她引经据典,言辞犀利不带脏字,批评他们闭门造车,一个个就像井底之蛙,以为读几本书就可以治理地方,分明是纸上谈兵,不堪大用。
她又说文字是为人类服务,给人带来方便的工具,她发明这个数字,许多愿意用它,说明它真的有用。
它与打谷机、玻璃、水泥一样都是工具。
仓颉造字,刚开始只是根据形状造出来的字,后来经过一代代改进才慢慢衍化成现在的字。
如果先贤们像他们只知道拾人牙慧,不懂得变通,兴许咱们还处于象形字时代,也就没有现在方方正正的文字。
他们自以为自己的道理说得通,其实根本经不起推敲。
因为这数字是女子发明,就冒然提出反对,说明在他们心想狭隘,眼里只有男女之分,根本看不到天有多大,地有多广。
她甚至还在后面讥讽一句:我所佩服诸公的只有一点,就是这种上不台面的想法居然敢搬到台面,这份勇气让她佩服。
论辩最后,她还“好心好意”向皇上提建议:这些人思想陈旧,就像坟墓中爬出来的老古董,他们思维僵化,已经不能适应新朝新气象,他们应该回家修缮古书,才能发挥他们最大的价值。
林晓一气呵成,将文章修整誊抄一遍拿给她爹。
林满堂让关青退出去。
林满堂看过后,心里啧啧称赞,他闺女这些年没写文章,这水平一点也没降,“这要是呈上去,你牙尖嘴利的名声可就坐实了。你当真要这么做?”
林晓点头,“当然。你们从小不就教我,要是有人打我,让我不要害怕,要勇敢打回去吗?”
林满堂欣慰,“爹当然不希望你憋着。但是你不跟萧定安商量一下吗?他知道你这面吗?”
林晓歪着脑袋仔细打量她爹,不太明白她爹的意思,“爹,这上面说的事与他没有任何关系,我需要跟他商量什么?”
林满堂摊了摊手,“可你必须得知道萧定安与我们是不一样的。他兴许不喜欢牙尖嘴利的姑娘呢?”
林晓蹙眉,仔细想了下,不得不说她爹说的有道理。她好像从未在萧定安面前展现这一面,不过她自来主意大,不会被别人左右,坦然道,“那不正好吗?这样他就能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爹,您放心,我没您想得那般脆弱,若他真不是我想要找的那个人,我自然也不会委屈自己。人就短短几十年,当然要活得潇洒一点了。”
林满堂揉了揉脸,好吧,他闺女永远是他闺女。
他以前听人说,陷入爱情的姑娘就像傻子,但他没想到他姑娘谈了恋爱智商还能在线。
在这场感情里,他闺女并不是弱势方,林满堂心里满意,“那成,你尽管去做。爹支持你。”
林晓点头,“那你帮我送上去。”
林满堂也没有耽误,当即就将闺女写好的辩驳折子呈上去。
这折子很快便在御史台传开了。
弹劾林晓的官员被林晓批得一无是处,羞愤难当,立刻拿折子去找皇上告状。
一次来了五六位官员求皇上主持公道,皇上自然不能视而不见,便将人叫了进来。
皇上坐在上面,听下面臣子你一言,我一语,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他突然想起暗卫回禀,说林满堂夫妻对女儿的评价是睚眦必报,看来他们还真没有说错,这姑娘就是个小狮子,谁要是惹怒她,她就上前咬一口,人家就不带委屈自己的。
皇上拿着折子,问旁边的黄章,“刚刚他们说的那数字是什么?”
黄章小声道, “听说广德郡主给它取名阿拉伯数字,代替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听说计算的时候,用它特别方便。”
这时候的阿拉伯被称为大食,阿拉伯这个称呼还没有。
皇上念了几句,没弄懂阿拉伯是什么意思。
他将林晓写的辩论从头至尾仔仔细细看过一遍,竟是越看越觉得这文章写得好,末了还感慨一句,“这丫头不是男儿身真是太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