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臻刚收拾好东西出门,下了一层楼,就遇到窦宏修拉开门。
“你这又是去加班?”窦宏修朝宋臻问道。
“没有,我岳母病情严重了,我去看看。”宋臻叹了口气,整个人充满了疲惫,随后扭头看向窦宏修,“你呢?”
“我去加班。”窦宏修应道。
他也几乎天天都在加班,简直就是个加班狂。
两人正说着,就听到汪汪的狗叫声,还有蹬蹬的脚步声。
不一会儿,李鑫就牵着两条边牧出现在了眼前。
看到宋臻的时候,她愣了一下,然后连忙拽紧了牵引绳,勒令两只狗狗停住,喊了一声宋大哥,又喊了一声窦队。
“你怎么来了?”窦宏修问道。
这段时间李鑫一直是停职状态,她来顾问团干什么?
两条狗似乎特别兴奋,看到窦宏修堵了他们的路,冲着窦宏修就是一阵狂吠。
李鑫连忙拽紧绳子,看向宋臻,回道:“宋大哥让我来把哈哈接过去。”
“你先上去吧。”宋臻侧开了身,李鑫立即忙不迭的牵着狗上楼,有些害怕窦宏修的样子。
窦宏修眉头高高皱起,“你怎么……”
“窦队,你也知道,哈哈其实说起来是我妹妹的狗,我想把它放在李家,想看看能不能钓到李湛。”宋臻这么一解释,窦宏修的眉头才舒展开来,然后两人一起下了楼。
很快,两人分道扬镳。
目送着宋臻远去,窦宏修看着他挺拔的背影,眸光暗了暗,一直看到宋臻开车离开,他才抬头看向楼上,听着狗吠声,眉头继而皱了起来。
他立即加快脚步,想要朝办公室那边走去,只是没想到刚走到一半,电话就响了起来。
“窦队,上次的事帮你搞定了,今天正好约到了林部长,你赶紧过来一趟,竹林别院,听竹坊。”
窦宏修脚步一顿、眼睛一亮,随后应了一声好,挂了电话。
他看了一下自己的着装,然后转了个身,朝自己的车走去,很快,他发动起车子出了单位。
在他驱车离开之后,本已经离开的宋臻却从单位不远处的岔道口将车开了回来。
他刚把车停稳,李鑫就拉着狗跑了过来,“宋大哥。”
“你确定是他?”宋臻再次问道。
原本他只是怀疑是单位的同事,想找个借口让李鑫带着狗来把人闻一遍,但谁也没有料到,他会接到凶手的视频,季茜的那句话,指向基本上很明确了。
黄瓜炒扇贝在别人听来只是一个普通的菜名,但对他和季茜却有着另外一层含义。
这个梗来源于3月份的时候,某天他和季茜在家里讨论婚礼事宜,然后说着说着就滚床上去了。
而那一次,就发生在单位这个老房子的卧室里。
所以,季茜在暗示他,她的位置!她就在住宿楼里,或者就在顾问团里面!
季茜来过这里很多次,她肯定是发现了相似的场景,推测出了自己的位置。
而整个京都都找过了,唯独一个地方,那就是顾问团!宋臻自己所在的单位!
所谓灯下黑,他从未想过季茜和他母亲会被藏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但除去所有的可能性,最不可能的地方就是最可能的地方!
“宋大哥,我们现在怎么办?”李鑫急忙看向宋臻。
“把真正的警犬调来,找!”宋臻回道。
他虽然让季铎约到了林部长把窦宏修调开了,但是说不准窦宏修什么时候就会回来,就怕窦宏修在季茜他们所在的地方安置了炸药之类的,一旦发现端倪来个鱼死网破,所以他必须步步慎重。
“可是我……”可是她已经停职了。
“还有我!”宋臻和李鑫同时扭转头去,然后就看到季煊一身迷彩服,身上都还有打斗的痕迹。而在他身后,全是跟他一样的穿着迷彩服的战友。
几条军犬蹲坐在地上,正吐着大舌头!
再后面,是特警队的同事,一个个也是全副武装。
季煊和特警队的队长同时迈步朝他走来,然后季煊从怀里掏出了文件,对宋臻讲道:“宋副队,请全力配合协助我们完成京都的反恐演习。”
宋臻略微挑眉,对上了大舅子冷清的眉目,眼眶一时间竟有些热。
两个男人目光相触,里面皆是复杂情绪。
“行动!”季煊立即挥手。
很快,由季煊带头,一个个训练有素的战士立即分散向四方。
李鑫看到这阵仗,眼睛亮了几分,随后她将哈哈的牵引绳递给了宋臻,立即牵着边牧也去寻找。
宋臻蹲下身来,拍了拍哈哈的狗头,朝它说道:“你这些天守着窦队不走,不是因为火腿肠,是因为他身上沾了她的味道对不对?”
“嗷呜!”哈哈扯着嗓子仰头叫了一声,眼睛看上去湿漉漉的。
宋臻学着季茜的样子,抱了一下它温暖的大脖子,然后对它说道:“哈哈,我们把她找到好不好?”
“嗷呜!”不知道是不是宋臻的错觉,他觉得哈哈的眸子水润得仿佛哭了一般,后来才发现,原来模糊的是他自己的视线。
随后他解开了哈哈脖子上的项圈,说了一声去。
哈哈果然立即抬腿就飞奔了出去,宋臻跟在它后面,迅速的跑去。
这么大的阵仗,顾问团的所有人都被惊动了,当他们想要打电话的时候,却发现信号已经被屏蔽了,无论是打电话或者发信息都不行。
哈哈一路跑到了办公室这边,有人看到宋臻,连忙放下没有信号的手机朝他走来,“副队,这是怎么了?”
“联合演习,告诉大家,不用惊慌。”宋臻匆匆将文件拍在了他怀里,然后紧跟着哈哈继续往大楼深处走。
拿到文件的同事疑惑的看向宋臻的背影,不解,演习就演习,他怎么还在遛狗?
演习的消息很快传到大家耳朵里,于是加班的同事继续加班,并没有当成一回事。
与此同时,跟着军犬的季煊、牵着边牧的李鑫和跟着哈哈的宋臻在办公大楼走廊拐角处相遇,走廊深深,风甚至还有些阴冷。
军犬和边牧还在嗅着味道,哈哈却已经迈开腿上了楼,立即朝上奔袭而去。
很快,哈哈来到了三楼尽头,那里正是一间办公室。
“汪汪!”
“汪汪!”
“嗷呜!”
军犬、边牧和哈哈同时朝那个办公室叫道。
季煊和宋臻同时抬头看去,只见门旁的墙上竖了一块牌子,写着“队长办公室”几个字,毫无疑问,这是窦宏修的办公室。
“副队,你们——”
有人看到宋臻,正准备说什么,谁知道宋臻走上去,抬腿就朝门踢去。
季煊紧跟其后,也是一大脚,两个人交替作用,那架势,简直有将窦宏修办公室拆了的意思!
喊他们的那人目瞪口呆,演习也不带这样的啊?正准备说什么,门已经应声而倒,两人顿时冲了进去。
*
视频完后,季茜一直处于神经紧绷的状态,脑袋里乱糟糟的。
她故意欲言又止,是为了塑造一个隐忍的、不愿拖累宋臻的人物形象,然后顺其自然的闭眼流泪,杜绝了凶手根据她的眼神判断她真实情感的可能。
因为她记得宋臻说过,一个人最容易泄露情绪的部位就是眼睛,所以她干脆制造机会直接闭眼。
另一方面,这种“隐忍”也是为了逼得凶手凶她,她好假装情绪失控,然后有机会迅速吐出那么一大长串话。
她所说的那几句,都是为了携带“黄瓜炒扇贝”这关键的五个字。
一切都很顺利,凶手没有任何怀疑,她成功地传递了消息。
唯一对不住的就是婆婆徐瑛,她因为自己先前的闭口不言导致脖子上受了伤,但季茜知道,凶手是不会真正动手的,因为他需要用徐瑛来牵制自己!
她赌赢了,但是直到此时此刻,她都还在颤抖着。
这种后怕是无法想象的,万一有所偏差,徐瑛因她而死,就算宋臻参破了她传递的关键信息,她以后又该以何种面目面对宋臻……
她颤抖着。
而当消息顺利传递出去之后,她开始陷入期盼与等待中。
她不知道宋臻什么时候能到,也不知道这其中是否会出现何种变故。
当人忧心忡忡有所期待和希冀的时候,时间就会变得异常的慢,且非常难熬。
从视频到现在,季茜甚至觉得仿佛过了半个世纪之久。
无尽的黑暗将她包裹,她期盼着门打开的那一瞬,可却迟迟听不到任何动静。
直到,一道隐约的嗷呜声传来。
她立即竖起了耳朵去听,可再听却没有了。
随后,砰砰砰的声音响起,感觉很远的样子。
是宋臻吗?
黑暗中她睁大了眼睛,脖子伸得老长,冲门口的方向看去。
“呜呜呜!”她挣扎。
就在这时候,门砰的打开了,刺眼的光线传来。
长期处于黑暗的眼睛不适应这刺激,应激性的闭上,紧接着,她落入了一个温热且无比熟悉的怀抱。
是他,她的小宋哥哥。
即便不用睁眼,她也能凭借这熟悉的味道分辨出来。
两行清泪立即涌了出来。
她也想伸手抱他,可是手脚被捆着,嘴也被堵着,她什么都做不到。
宋臻,她的小宋哥哥啊。
我等了你好久。
她在心里说道。
下一瞬,男人松开了她,然后伸手小心地扯掉了她嘴里塞着的软布团。
“妈……”季茜担忧的喊道。
宋臻顺着她扭头的方向,这才看到了奄奄一息的徐瑛。
“哥!”宋臻立即喊了一声,季煊随即蹲下身来,接过了他手中的季茜,然后帮忙松绑,宋臻则负责去给徐瑛松绑。
“这是……这是怎么回事!”跟着一起进来的顾问团的同事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他看到了什么,这是做梦吧,他们顾问团天天盯着的这起案子的受害人竟然就在他们的队长的办公室!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季茜适应了光线,这才睁开眼睛,然后就看到了她哥那俊朗眉目,她喉咙哽咽,艰难地喊了一声哥。
“别说话了。”饶是季煊是个大男人,看到自己妹妹这瘦脱了骨相的样子也止不住心疼,张手就将她抱了个满怀。
他甚至都舍不得用力,因为她看上去是那么的瘦、那么的脆弱、那么的经不起任何一点儿力道。
“茜茜,哥来晚了。”季煊同样哽咽。
他从小到大捧在手心里的妹妹,竟然遭受了这样非人的折磨,他差点儿就见不到她了。
而这头,处于半昏迷状态的徐瑛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梦里她抬起了自己苍老的手,抚上了儿子坚毅的轮廓,最后嘟囔了一句,“儿子,你头发怎么白了?不要愧疚,妈不怪你。”
宋臻瞬间就红了眼眶。
就在这时候,门外传来了一声痛哭。
“哥!哥你醒醒!”
宋臻抱着母亲,季煊抱着季茜,两个人走出去,然后就看到卫生间里,李鑫正抱着命悬一线的李湛痛哭失声。
“来人,把他弄出来!其他人封锁现场!”季煊朝自己的部下命令道。
宋臻也拧着眉头,叫了那个目瞪口呆的同事过来,让他接过自己怀里的母亲,然后对季煊郑重的恳求道:“麻烦你带他们去医院,我得留下。”
季煊朝他点了点头。
他的目的就是找到季茜,找到季茜意味着“演习”中断,剩下的事情,就需要宋臻出手了。
宋臻的目光随后落到了季煊怀里的季茜,忍不住伸手摩挲着她的脸。
“瘦了。”他说,目光贪婪的一寸寸刮过她的面庞。
季茜试图牵起唇角对他笑,但嘴巴一直被布团堵着,让她的脸部肌肉都不听话了。
“以后胖回来。”她最后艰难的说道,那声音仿佛七十多岁的老妪。
“好。”宋臻点头。
“头发。”季茜看着他的鬓角,早在视频里她就发现了,这会儿亲眼所见,更是止不住心疼。
“以后黑回来。”他应道。
“好。”季茜点头,眼泪又掉了下来。
体重掉了可以吃回来,可头发白了还能黑回来吗?她不知道。
宋臻替她抹掉眼泪,“不哭。”
“好。”季茜嘴上答应,眸子里的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季煊看不下去了,抱着她转了个方向,随后对宋臻凶道:“磨叽,赶紧办事!”
随后他抱着妹妹,领着抱人的那两人就往楼下走去。
宋臻看着一片狼藉的办公室,眸光冷冻成冰,随后他立即转身看向门口,沉声对围在门口被他们动静吸引过来的同事喊道:“干活。”
所有人一个激灵,随后立即低头开始干活。
尽管还是无法消化眼前所看到的一切,但是原本就是从各省刑侦精英里优中选优挑出来的他们,专业素养无可挑剔。
很快,在场众人各司其职,封锁现场、勘察现场、收集物证等工作有条不紊的开展起来。
“赵乐定,你和龙胜立即去调取监控,认真研究5月27日窦宏修所有的行为举止!”
“是!”
*
与此同时,竹林别院。
窦宏修把车停好,上了电梯,然后循着路朝包房听竹坊走去。
季茜出事这件事对他的仕途影响还是很大的,他知道他最后保住位置有宋臻从中斡旋,毕竟宋臻也要避嫌,试想,宋臻媳妇儿刚出事,自己这个顶头上司就被免职了,那纵观整个顾问团,也就宋臻能上,但这个时候宋臻上,未免太惹眼。
所以窦宏修并不感谢宋臻,相反,他觉得宋臻只是不想落人把柄而已。
如果宋臻真的像他所表现出来的那样无心功名利禄,他根本就不会调来京都!就应该像他曾经信誓旦旦说的那样,永远呆在基层。
虚伪。
想到这里,窦宏修的眼里蒙上了一层阴翳。
不过,等宋臻亲手杀了季家老大,自己再给季家透露一些似是而非的证据,那宋臻还能继续在季家这棵大树下乘凉吗?
呵呵,做梦。
不单如此,季茜在他手里,以后他让宋臻往东,宋臻绝不敢往西。
宋臻将成为他手中指哪儿打哪儿的利器,而且宋臻懂得一切刑侦要点,所以他也将是一个完美的杀人机器。
baal太天真了,想要从那群变态里寻找甚至培养出这么一个武器来,怎么可能?
变态就是变态,终究不可控,唯有像宋臻这样有着软肋的人,只要你抓住了他的软肋,那么他将会从天神堕落成恶魔。
最重要的是,这样的恶魔披着迷惑的人皮,行事有着令人难以想象的便利和优势。
想到这里,窦宏修心情大好。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baal那个蠢货,一直以为自己听令于他,最后还不是死得不能再透?
窦宏修不禁加快了步伐,心情颇好的继续前行。
目前为止,万事顺利。
宋臻对凶手是李湛坚信不疑,而林部长也同意会见自己,大好前途、无限光明就在前方。
抬头,对上听竹坊几个字,他不禁勾起了唇角,然后伸手推门。
门推到一半,他看到了林部长,抬腿就要往里面迈。
就在这时候,身后的空气中响起咻的一声,对危险的敏锐感知让他下意识的侧身避开,就在这个时候,林部长旁边的保镖朝他抬起了手。
“咻!”
窦宏修看着自己身前带着红色标记的麻醉针,整个人愣愣的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
窦宏修再次醒来,已经被关到了审讯室。
对审讯室无比熟悉的他,只是这一次却坐在了审讯官对着的位置——犯罪嫌疑人的位置。
略微思索,他就明白了什么,嘴角扯起嘲讽的笑容,随后抬头,眼眸往上,以四十五度的角度阴恻恻的盯着摄像头。
镜头里,他的眸光无比阴森恶毒,仿佛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
平日里见惯了他正义凛然的样子,乍一看到他此时的模样,顾问团的警察们一个个汗毛都竖了起来,有种被恶魔盯住的感觉!
这是恐惧的感觉如跗骨之蛆,令人挥之不去、摆脱不了。
实在是太恐怖了。
这是他们的队长吗?
所有的事真的是他做的?
每个人的心里都掀起了惊涛骇浪,实在是所发生的一切太过令人难以置信。
因为坐在审讯里的那人,他是全国重案特聘顾问团的创始人啊!
他在他们所有人的心中,曾经是英雄一样的存在!是传奇,是神话啊!
为什么会是他!
这是最令他们无法接受的地方!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都或多或少都接受过他的指导。
可这个正义的使者,竟然摇身一变成了魔鬼的化身,谁也无法相信。
“宋臻,我知道你在。”他对着监控说道。
在场的众人听到从视频里传来的声音,不禁纷纷转头看向宋臻。
宋臻却没有回应,反而抬手看了表,然后吩咐道:“强光照射十二个小时,到点了再来叫我。”
“副队?”有人迟疑。
强光照射是针对特别冥顽不灵的犯罪嫌疑人才会用到的刑讯手段,可现在窦宏修明显都主动开口了,为什么还要采取这种手段?
“即便身在黑暗,也要向往光明。”宋臻说道,随后转身离去。
问话的人一哽,宋臻说的这两句是窦宏修经常告诫他们的,尤其是李湛“出事”之后,大会小会窦宏修更是会以李湛作为反面教材来给他们做思想教育。
可谁也没有料到,教育他们要勿忘初心的人,早已掉入泥淖。
而现在,宋臻就这样给他“光明”,是嘲讽,也是惩罚。
不得不说,这手段有点儿狠。
但偏偏,就连他听了宋臻的话后,都想给窦宏修加时长!
很快,窦宏修没有等到任何回应,反而等到了强光照射,他的额头立即鼓起青筋,暴跳如雷!
但无论他如何发泄,都没有任何人回应他,只有强光照射。
刺眼甚至会令身体觉得热的光照无处不在,令他无处遁形,难受不已。
他怎么也想不到,宋臻那个自诩君子的人,竟然会采用这么卑鄙的手段。
可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如今他这块鱼肉,只能任人鱼肉。
*
在折磨窦宏修的时候,宋臻并没有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