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的夕阳寂寂落下,风里残余的那点暖时时刻刻就要溜走似的,捉摸不定,让沉清越觉得这白昼未免太短了些。
天光既暗,热闹就全被远处的光源吸收,沉清越身边的空气悬浮凝滞,好像已经无尽融入了这个暗夜。那边应当是欢声笑语,人声鼎沸,只是隔了这么一段,听到什么都影影绰绰,像是看着湖面上自己的倒影。
沉清越站在黑暗中,如同一盏吹灭了的灯。
其实距离并不遥远,他分明能看到紧贴着孟初腰际的顺垂假发,还有她插着金步摇的高耸发髻。这等待也并非难熬,只是寂寞,划出了楚河汉界的寂寞。
他还记得刚订下迪士尼门票时的欣喜。那时他刚回北京,北京远不如南方这般暖,然而暖气还没有停,他穿着短袖在厨房洗碗,边洗边哼着十叁岁时爱听的那首歌,忽然想到了孟初。
想到孟初是他每天的习惯,没有人能够剥夺他对孟初的这种回忆,她本人的复现也不能抹杀掉他记忆中的那个人,这种回忆只会越积越厚,去芜存菁。
他改不掉对未来有着美好期许的盲目自信。好比一想到她,他就开始规划着见到她要说什么,要做什么,要带她去干什么,那种回忆性的想念也是掺杂着一些未来的,如果他的心情高昂。他都没有想过她会有别的更重要的事,比如她的工作,也没想过对她来说会有更重要的人,他一直刻意忽略的。
他只知道上海是他的城市,他可以带孟初好好逛一逛。
那叁张票或许要作废了,她是这样的忙。
回到房车里面,车内的光线把她开过的那瓶汽水照出一片菱形的光斑,沉清越趴在桌子上,看着那个光斑出神,脑中一无所想。
他伸出一根手指去遮掩那光斑,预想中的,如同孟初面颊的冰凉触感早就被车内的空调暖气蒸发掉了,被唐仕羽毁掉的那个下午,也蒸发在了这一天当中。
他嫉恨得咬牙切齿,恨唐仕羽理直气壮的独占,连这一天也不愿意分割。
晚上是叁个人么?那我不要了,我和之棠睡房车。沉清越喉头抖动,把那半听化为糖水的可乐灌了下去,样子像在买醉。
孟初像一粒棉花弹撞了进来,上台阶也是大跨步,对沉清越来说,她是和外界清凉的风一齐出现的。
“我请好假了!”孟初一边歪着头抽发间起支撑作用的金钗,一边拿笑眼看沉清越,好像在等待他的邀请似的。
“什么假?”沉清越手里转着可乐瓶,明知故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