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车窗都摇下来,呼呼的风声吹得孟初耳膜鼓动,直到进屋都没有恢复。虽然房子里静悄悄的,孟初却总以为关于上海的一切依旧在她耳畔穿梭。她好似是从那座已然陷入昏睡的城市逃难出来,现在正处于交叉地带,离家尚有一步之遥,一个寂静的,野生的星球。
唐仕羽不在。
那我等他回来好了。孟初这样想着,就在唐仕羽床上翻了个身,仰躺成一个大字。
睡着也没关系,唐仕羽会来叫醒我的。
半睡半醒之间,孟初拉过身下的被单将自己裹起来,身体也逐渐收缩成婴儿在子宫里的模样。鼻子抵着被角,孟初无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是密密实实的棉的触感,就像昨天,在上海那家酒店——惊慌截住了她的睡意。
孟初在黑暗的床上摸索,想找到她的手机看看现在几点了,她全然忘了自己是怎样闭着眼睛脱掉了外套,手机和外套一起都掉在床脚的地毯上。她只是固执地在唐仕羽的床上用手指去够,好像她仍旧躺在主卧,一伸手就能找到自己的东西。
她在床垫和床头的交界摸到金属边凉凉的一角,以为那是她的手机,刚抽出一半,理智就否决说那好像不是液态硅胶的软壳触感。
她的手停在那里,觉得指尖好像是台ipad,又或许是什么其他东西,耳机之类的,她向来不太懂电子产品。
我只是想看看时间。
孟初半睁开眼,暗淡的月光证实了她的猜想,银色的ipad和她房间里那个是同款,只不过唐仕羽的这个要凉一些,她感觉。
她不愿睁开的眼睛瞥了一眼亮起来的屏幕,凌晨叁点十七,就很快合上了,那光亮对看惯黑夜的眼来说太过刺激。
孟初闭着眼漫无目的地想着。想问唐仕羽现在在哪,为什么不回家睡觉,如果在剧组,她把保姆车给开走了,他拍完夜戏想补个觉都没地方,如果是去了别处,又是哪里呢,他好像没有告诉她,好像,他好像说了谎,好像,只是没有否认。
一阵光亮突然在对回忆的检索中刺痛了她的眼睛,是刚刚那部ipad的光源。她在看时间的那一瞬间,其实也瞥见了她千年不换的屏保,只因太过熟悉,很轻易地就略了过去。
那是她的ipad。
孟初坐起身来,现在才算完全清醒。
人脸识别一过,她的微信界面就大剌剌地铺展在她眼前,最上面的一条消息不是给唐仕羽打的晚安call,而是发给刘紫荆的那句语音:
刘导,我快杀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