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所长乍看之下非常可怕,胡子拉碴,脸色铁青,乱糟糟满是油的头发从额间上方向后褪去,头顶上光秃秃的一片。圆圆且厚实的下巴使脸部直接栽在脖子上,导致压根看不见脖子在哪儿。他穿着黑色羽绒服、黄色毛衣,粗壮的手指紧张不安地摆弄着面前的一次性纸杯。
沈兆墨坐在他对面,仔细的打量着他。
“警察同志,我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我也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发生火灾,他们为什么都死了……而且死的……”他茫然若失的看着沈兆墨,声音有气无力,仿佛得了什么要人命的重病似的,“研究所效益不好,上面责令关闭,我就想……想赚点零花钱,毕竟它关门了,我们……都得失业啊,谁能想到竟然会发生那种事啊!”
“你慢慢说,从头开始。”沈兆墨边思索适当的言辞,边这样说,他觉得不能用太过严厉的语言,否则眼前这位文所长能直接吓晕过去。
文所长抿了抿嘴唇,声音更加微弱,“你们也见过我们所,它就是一栋位于老街区的破楼,我们那是私人企业,跟那些国家资助的地方不一样,没有效益,做不出什么东西就会被总公司放弃,一大帮子人就得下岗。我……我也不怕各位笑话,我这把年纪了,一直过的庸庸碌碌,在专业上也稀疏平常,这个所长还是我找人托关系费了好大劲才弄来的,如果没了研究所,你让我们一家老小吃什么啊!”
“所以说,你擅自把研究所租了出去?”沈兆墨问。
“说是擅自,其实那地方差不多都是我做主,总公司根本不管,所里的那些研究员每个月也就拿那些死工资,没有什么上进心,什么半导体的研究,新技术的开发,跟我们都没关系。我就是想赚点钱而已,刚开始,那个人来找我商量借用实验室,我没答应,我不敢,后来他又来找过我几次,说是只在晚上使用,而且绝不会被别人看到,还承诺给我一份特别丰厚的报酬,我就想……多存点钱,有备无患,最后就答应了。”
“你们什么时候谈的?”
文所长低下头,眼神怯怯地盯着前方的地面,“过年后没多久吧,大概是在……对,过了正月十五的时候,不到一个月,他们就把东西陆陆续续的搬了进去。我把四楼腾给了他们,对手底下的人称是总公司派来的人,暂时借用四楼,也就没人起疑,他们搬器械、工具都是在晚上,我便让看大门的大爷晚上回家休息,反正他们自己有守门的,不需要我们这边费心。”
“都进去些什么人您总该知道吧?”穆恒挑着眉问。
“我……我……不是……我……”
“文所长,你是研究所的负责人,不管里面死的是不是你的员工,把它租出去的你都是有责任的,火灾中烧死了十个,我们得给他们家人一个交代,希望你能振作一些,提供与有利的线索。”沈兆墨迸出一连串官方措辞。
“当然!当然!能弥补的我一定弥补,一定!”文所长惊慌失措的答应着,把视线从地面移回到沈兆墨身上,“对于那些人的研究,我知之甚少,他们告诉我不该打听的别瞎打听,我也就没敢多问,但是他们向我保证过,干得绝不是什么违法的事。”
“他们说你就信?”穆恒觉得好笑,“居然连身份查都不查,人家说什么就信什么,文所长,你胆够大的啊。”
文所长一脸无辜,“那我能怎么办,他们的证件很全,而且……有些研究确实需要保密的,这……都是规矩。”
“你就什么都不知道?”
“我只知道他们的实验涉及了很多方面,似乎有生物类,也有医学类,有很多培养皿以及标本等等,四楼我就去过一次,见到过很多标本瓶,还有一些类似成分的化学分析图。”
“四楼楼梯上有道铁门,是谁安的?”沈兆墨问,正是那扇铁门,阻挡了被害者们的逃生之路,使他们全部困在火海之中。
“他们安装的……”
沈兆墨和穆恒相互看了眼,穆恒起身走审讯室,没多久便带回一个身穿警服的女警,沈兆墨敲敲桌子,文所长吓得一哆嗦,似看非看的在女警身上瞟了一眼。
“文所长,你干的这事不归我们管,待会你跟这位女同志去做个画像,详细描述下跟你谈生意的人长得什么样,能多详细就有多详细,好吗?”
“……好,我配合……”文所长快哭出来似的点头。
由于相隔时间过长,再加上文所长老牛拉破车似的脑细胞,所以一天都过了大半了,画像这才送到了沈兆墨的桌上,众人闻讯赶紧凑过去看。
秦壬探头去看新鲜出炉的画像,仅看了一眼,双眼陡然瞪大了,不由得“咦”了一声,他揉了揉眼睛,似乎是不太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这……这是……唉,墨哥,这不是咱上个案子的那个彭卓义吗?最后被人弃尸在工厂里。”
夏晴咬了咬牙,“该死,闹了半天又跟之前的商人干上了,这么说,四楼里的是他的研究团队?”
穆恒颇为糟心的挠了挠头,“如果研究所那场火灾烧死是研究‘重生’计划的团队,那是谁干的?咱心心念念的幕后boss有没有在里面?别说,我现在开始觉得周哥说的有点道理了,咱手里的四个被害人说不定真跟火灾有着联系。”
“被害人的身份有办法确认吗?”沈兆墨抬头问周延。
“火烧的很凶猛,大部分死者都已面目全非,能得到的无非是年龄、体重、身高、还有性别之类的基本信息,研究所的员工们倒是留有指纹,几个烧的不那么严重的可以检测,不过,如果真是商人的研究团队,那么也甭指望能确认身份了,对于他们,我们一无所知。”
沈兆墨皱皱眉,“赛金的诈捐查的怎么样,特别是跟盛振海和柯曾嵘有关的?”
秦壬点开手中的电脑,“赛金的慈善活动,大部分是捐款捐物,直接把钱和物品寄过去了事,至少从明面上来看没什么问题,跟盛振海和柯曾嵘的公司合作的慈善项目也有很多,建了不少希望小学。他们也许从捐款中抽去了一部分,但仅凭这点就能让人恨到五马分尸、活活打死?”
“继续查,不光赛金他们三个,连同他们身边的人也要查。”
这时,沈兆墨的手机响了,他心情正是郁闷的时候,接起来时气不太顺,“谁啊?”
“呦,沈队长,底气挺足啊,吃炸药了?”
听到这声音,沈兆墨的心情稍微缓和了一些,“萌萌……人找到了?”
“没找到我能有胆子打给你嘛,赶紧过来吧。对了,你一人过来就行,敢把穆恒那孙子带过来,别怪我不认你这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