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肯定的证据, 我们警方也不会把你叫到局里来,就像我刚刚说的,艾小姐是个直性子, 我也是。”贺姝甩出了几张照片, 是技术大队提供的别墅内储物间的脚印标注图, 不明所以的人看起来会有些抽象。
艾桦她自然不懂刑侦方面的技术鉴定知识,所以看着那花花绿绿的标注,有些懵。
对于刚刚那个直截了当的问女人杀了吴宏峰的问题, 许是对方没有什么心理准备,那一瞬间的心虚和无措已经完全暴露在了贺姝的眼皮子底下,这会儿她正若有所思的看着对面的人, 心中有了另一番的计量。
“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你在吴宏峰死亡当天,曾经出现在案发现场的证据!”曾永嘉在频频的侧目看了顶头上司几眼,确定其暂时没有开口发问的意思后, 这才板着脸沉声道:“可我们去你工作室取证的时候,你却声称一直从未见过他,还拿出了伪造的聊天记录敷衍我们, 警察在你眼里是傻子吗?”
艾桦顿时低垂了头, 掩去了脸上那抹不安的神情, 到底是个女人,此时此刻看起来相当的害怕, 浑身上下都在不自觉的颤抖。她本人或许觉得掩饰的不错, 可是在贺姝二人看来, 就像是一只瑟瑟发抖的小绵羊, 他们还没等问什么, 这位自己就用肢体反应全撂了。
“吴宏峰在死亡的前一日受到一位姓樊的朋友的邀约前往了那间别墅, 你并未在当晚的宾客名单上, 你是如何得知吴宏峰身在何处的,又是怎么混进去的?”贺姝皱起眉,缓缓地问出了几个疑点,那处别墅区的安保可不是瞎吹的,里面住着的都是什么人物,园区管理方根本不会出现这种纰漏。就算是被人钻空子进入了园区内,那留在冯志远别墅中的宾客也不是省油的灯啊,怎么会任由一个陌生女子随意进出,还都没有什么印象。
“……”女人抿紧了唇,眼底射出了刻骨的恨意,双手紧紧地攥住了膝盖上的裙子,将布料扯的一团皱。
见坐在那里的人不打算说话的模样,贺姝伸出手敲了敲桌面示意对方抬起头,语气仍旧是平淡无波的:“确凿的物证在法庭上就是最为有力的证据,不仅仅是案发现场的脚印痕迹,那奖杯上可还有你的指纹及死者的血迹呢!如果这里面真的有什么内情,你不如说出来,没准到时候律师还能替你辩驳三分,争取一下减刑。左不过现在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场面再难看也难看不到哪里去了。”
“我也是女人,我理解女人在遇到意外时候的无奈,要不是被逼的紧了,谁愿意放着好日子不过去犯罪呢?现在这个社会,女人总归是弱势群体……”她见女人神色之间出现了松动和迟疑,便继续加了一把火:“如果不是故意犯罪,法官也会同情你的。”
曾永嘉趁着这会子功夫,将头扭向了一个嫌疑人确定看不到的角度,隐晦的露出了万分复杂的表情。虽说他明白贺姝的这番说辞是为了突破嫌疑人的心理防线,可是这种类似于怀疑死去同僚的言论,总让人觉得有点怪怪的。抛开这些不谈,女人是弱势群体这话从贺姝口中说出来,让他觉得无比的违和。大抵是因为他在心目中扎根的女性形象除了自己的妈那就剩下身边这位了,一脚都能踹断别人几根肋骨,一拳过去最起码都是个轻伤害,实在是看不出来哪里弱势。
其实嫌疑人也挺可怜的,每次都被她这幅美妙的皮囊所蒙骗,他心中忽而升起了一丢丢的同情。
“……”在一阵长长的沉默后,艾桦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双唇颤抖着开了口:“那天早上七点多,吴宏峰给我来了一个电话,电话里他表示要从工作室撤股并且解除合作关系。我就说了,这毕竟是大事,还是要当面谈的吧?他同意了,给了我地址,接我进了那间别墅……”
“然后呢?”见女人说到一半儿之后就停下了,曾永嘉在等了两分钟后,忍不住催促。
对方回过神,眨了眨眼继续道:“当时别墅里安静的可怕,好像所有人都在睡着,吴宏峰可能在头一晚也宿醉了,看起来没有什么精神。”说到这,她讥讽的笑了笑:“又或许不是宿醉呢,他的狐朋狗友多得很,凑在一起胡乱瞎搞,吸high了也不奇怪。”
曾永嘉还没等她说完,登时就眉毛一竖,声音上都大了几分:“你这是怀疑吴宏峰吸du?”
他虽然有些激动和反常,但是也在极力克制着,面上看不出什么异样来,可忽然提高的音调却也惹来了艾桦的侧目。
“曾永嘉?”贺姝也略含警告意思的看了他一眼,并且向着门外使了一个眼色,在男人带着不服气的表情开门走出去之后,她对着女人说了一声抱歉,也跟了出去。
走廊里,曾永嘉愤愤的走到窗边,用拳头大力的捶打在那理石窗台上,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原本想着在旁边观察室看看热闹的常斌和谢子豪见状不好也出了来,二人见到这幅情景,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等到贺姝也从审讯室内走出来,并且将门顺手关严之后,常斌才顶着如此尴尬的气氛,硬着头皮开了口:“贺队……您千万别和这小子一般见识,他就是……就是……”磕磕巴巴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好的办法能缓解眼下的凝滞状态。
最后,他只能走到男人身后,抬脚就是一个飞踹,嘴里还呵斥着:“你他妈的今天发什么疯?”
“我发疯?”曾永嘉被踹了一脚,暴躁的回过身,伸出手指了指审讯室的方向:“那女人有什么证据,就怀疑吴……”他气的差点脱口而出那个名字,好在一丝理智尚存,及时的改了口:“吴宏峰吸du?信口雌黄,随意污蔑,道德败坏!”
“她就是随口那么一说,是你敏感了。”常斌不赞同的看着他。
“我敏感?”男人好像气极反笑,双手插着腰,胸腔剧烈起伏着:“你们明知道他是什么身份,既然他已经死了,怎么能够在他死后还平白任由别人泼脏水!”
说白了,还是因为吴智是卧底,是同僚,所以他见不得为了维护社会稳定而付出自己生命的人,人没了之后还要蒙受这种冤屈。
“这算哪门子泼脏水!”常斌很是无奈,抬起手捏了捏眉心,想要心平气和的劝说:“这仅仅只是对方的一家之言,谁还能真往心里去不成?”他们还能真的为了毫无根据的一句话,去调查吴智这三年究竟是怎么过的吗?
曾永嘉没言语,视线落在了自打出来就一直没有出声的贺姝身上,眼底透出的情绪十分的明显,他觉得贺姝会信,会较真,会调查。
察觉到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自己,贺姝倒也毫不心虚的望了回去:“他要是清白的,你怕什么?”
这句话似乎戳中了曾永嘉的心事,他脸色瞬间涨红,吭哧了半天上前一步,利用身高优势居高临下的盯着女人看:“说到底,你就是宁可相信外人,也不信自己人咯?”
“他是警察!”他压抑的低吼,双目赤红。
“那又如何?”贺姝平静的抬眸,脸色无所谓的可怕:“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想我比你们谁都要有判定的资格,他和你们终究不一样,和我却是一路人。”
卧底三年,她所见过的牺牲多到数都数不清了,可同样也见过受不住纸醉金迷的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