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大人难道不知,这竹最是霸道,若生,便生一片,幽篁之内,再无它树。”盘着手里的核桃,陆朝宗缓慢步下台阶道:“这竹,真是极好的。”
“是,摄政王用竹简作请柬,真是别出心裁。”苏致雅看着站在苏钦顺面前的陆朝宗,赶紧伸手毕恭毕敬的接过那太监手里的请柬,然后侧身让路道:“臣等恭送摄政王。”
陆朝宗斜睨了一眼那躬着身子站在一旁的苏致雅,勾唇轻笑道:“这苏府,难得还有几个明白人。”
说罢,陆朝宗抬脚跨步而走,那挺拔的身影渐行渐远,身上蟒袍轻动,后裾处江牙海潮,水波横纹,带走了一室冷冽阴戾之气。
苏阮“扑通”一声软倒在宴案上,整个人不停的喘着粗气,就像是一个刚刚被人从水里捞出来的溺水之人。
“阿阮。”大姐儿苏惠苒提着裙裾步上首座,心疼的把苏阮从宴案上扶起来道:“怎么样,没事吧?怎么满脸都是汗?”
堂内虽然置着冰鉴和冰块,但因为苏阮怕那陆朝宗怕的厉害,所以身上都是黏黏糊糊沁出来的冷汗,湿漉漉的粘在皮肤上,难受非常。
一旁众人扶着那被陆朝宗气得不清的苏钦顺去了,苏惠苒也赶紧把苏阮从地上扶起来道:“来,我送你回芊兰苑。”
苏阮软绵绵的搭着苏惠苒的手,脚步踉跄的被扶着往台阶下去。
看到苏阮这副虚弱模样,苏惠苒赶紧道:“是不是今日被父亲罚站时累着了?我本是要去看你的,可今晚设宴款待这摄政王,母亲定不让我出去。”
“我知道的。”轻握住苏惠苒的手,苏阮微抬起那双柳媚眼道:“大姐不必烦忧,我只是有些累了而已。”
“那我扶你回去歇息。”
“嗯。”
被苏惠苒小心翼翼的扶回了芊兰苑,苏阮斜靠在黄花梨木制的美人榻上,单手撑额,身姿慵懒纤媚,若隐若现于那漆木质地的彩绘纱屏后,风情万种。
“二姐儿,大公子来看您了。”平梅引着苏致雅进屋,站在内室珠帘处往里头稍探了探头道:“您歇息了吗?”
听到平梅的话,苏阮混沌的神思一瞬清晰,她赶紧从美人榻上起身,然后坐到了一旁的绣墩上道:“请进来吧。”
“是。”平梅应声,伸手撩开珠帘,带着苏致雅进到了内室。
“大哥,刚巧大姐走了,你怎么来了?”苏阮笑盈盈的看向苏致雅,眉眼细弯。
看到这副模样的苏阮,苏致雅轻咳一声,然后转头跟平梅道:“去替我端碗香薷饮过来。”
“是。”平梅应声,转身出了屋子。
看到平梅走远,苏致雅又吩咐身边的贴身小厮站在主屋门口守着,这才撩开身上的儒服后裾坐到苏阮的身边。
苏钦顺奉孔子之道,所以府中上下男丁,日日皆多以儒服为主,佩美玉,以彰显文人风气。
“阿阮,父亲愚忠,迟早会害了咱们苏府,下月十五是陆朝宗的降诞日,应当也是一场指鹿为马的戏。”苏致雅开门见山,直接就跟苏阮把话挑明了。
“指鹿为马?”听到苏致雅的话,苏阮奇怪道:“什么指鹿为马?而且大哥怎么会与我说这些……”
“阿阮,你今日在宴上的表现,明眼人都能瞧出几分端倪来。”看着苏阮一副心虚绞着绣帕的模样,苏致雅轻笑道:“这并不是什么坏事,反而是救咱们苏府的好事,阿阮,你可比父亲明白多了。”
“大哥……”听到苏致雅的话,苏阮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阿阮先听我说。”打断苏阮的话,苏致雅道:“我刚才与你说的指鹿为马,你可知是什么意思?”
“曾在书上看到过,说是一奸臣挟帝,以鹿言马,顺马者为归顺,言鹿者为逆者。”苏阮微垂着眼睫,声音酥软道。
“对,没错。”冲着苏阮点了点头,苏致雅继续道:“依我看,那陆朝宗下月十五的降诞日,就是想用这指鹿为马一招,来铲除朝中异党。”
“那可如何是好?父亲性情刚直,若是让他昧着良心说这鹿是马,那不是比要了他的命还难受?”
苏钦顺的脾性,苏府里头哪个人不知道,他便是撞了南墙,都不知道回头。
“所以我们不能让父亲去那陆朝宗的降诞日。”苏致雅单手搭在面前的红木圆桌上,指尖细细的抚弄着那嵌刻在红木桌面上的兰花雕纹道:“而且那日的降诞日,我们一定要让陆朝宗高兴,不然苏府怕是难逃一死。”
今日苏钦顺在宴上顶撞陆朝宗,那陆朝宗虽难得的未计较,但却定然已经放在心上了,毕竟那人睚眦必报且心眼小的名声,整个宋陵城人人皆知。
“苏府内几百条无辜的人命,父亲难道就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过吗?”紧紧的攥着帕子将双手蜷缩在心口处,苏阮的脑中又回想起上辈子那日的血腥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