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兰苑内, 苏阮听到苏钦顺要见她的消息, 正满面愁容的在彩绘纱屏后换衣裳。
“二姐儿, 朱大夫来了。”平梅伸手撩开珠帘, 将面色匆匆的朱大夫带进内室。
“朱大夫?”苏阮穿戴好衣物, 从彩绘纱屏后走出, “您怎么会来寻我?”
“二姑娘。”朱大夫背着药箱, 脸上满是急赶过来的热汗,“刚才那刑大人来替摄政王求亲来了。”
“求亲?”听到朱大夫的话,苏阮瞪圆了一双眼, 手里绣帕一紧,攥出几条褶痕。
竟然真的来了?
“送来了庚帖,还给大老爷看了什么彩礼单子, 大老爷盛怒, 把茶案都给砸了。”朱大夫面色焦灼的看向面前的苏阮,轻摇了摇头道:“还有那秦大人, 说摄政王来求娶二姑娘, 是为了拉拢苏府。”
苏阮不知那陆朝宗求亲, 到底是为了苏府, 还是为了她, 她只知道,现下的苏钦顺定然气不顺的很, 她不能就这样毛毛躁躁的撞上去。
“那秦大人是谁?”提着裙裾坐到绣墩上,苏阮让平梅给朱大夫倒了一碗茶。
平梅上前, 小心翼翼的接过朱大夫手里的药箱置于一旁, 给他倒了一碗茶水。
“小人听大老爷问他礼部之事,应当是礼部的人。”朱大夫毕恭毕敬的接过平梅手里的茶碗道了一声谢,然后继续道:“看上去是个挺年轻的小官,说是来提亲的。”
“提亲?提谁的亲?”苏阮感兴趣的往前凑了凑。
“是三姑娘。”朱大夫一路跑过来,口渴的紧,一会子便将那茶水吃完了。
“二姑娘,小人知晓您向来是个心善的,大老爷平日里虽不看重您,多有责骂,但好歹未短缺吃喝。”
一边说着话,朱大夫一边放下手里的茶碗,“依小人看,此事是大老爷偏颇了,他心中一直对摄政王存有偏见,认为摄政王乃奸佞贼子,是个祸乱朝纲的逆贼,所以听闻他来求亲,盛怒之下便说了些不好听的话。”
“我知晓的。”苏阮对于苏钦顺的脾性,早已知晓。
“父亲刚正,却也迂腐,只要是他认为对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端起面前的茶碗轻抿一口,苏阮垂下眉眼,姿态纤弱。
看到这副模样的苏阮,朱大夫长长的叹出一口气,不再言语。
内室静默片刻,朱大夫又道:“刚才那武国侯府郑家的侯夫人也过来寻大老爷了,说是要退亲,大老爷应了,说明日就去求皇上。”
“既如此,那什么秦大人不就正巧能娶了吗?”苏阮的脸上轻显一抹嘲讽笑意,对于这未见过面的秦大人印象十分之不好。
苏惠蓁的名声烂成这副模样,这秦大人都能上赶着往前凑,真是不知道是脑子缺根弦,还是上赶着要攀苏钦顺的马屁。
“现下大老爷怕是已然也将三姑娘喊去了,二姑娘就索性晚些去,待大老爷消气些再去也不迟。”
“好。”冲着朱大夫点了点头,苏阮笑道:“劳烦您特意过来。”
“不必不必,二姑娘自个儿小心些,小人就先去了。”朱大夫背起药箱,急匆匆的出了主屋,苏阮坐在绣墩上又吃了一碗茶,然后才慢吞吞的起身道:“平梅,带把伞,咱们去花厅。”
“二姐儿,大老爷在前厅,不在花厅。”平梅从圆角柜内取出油纸伞,神色奇怪道:“您怎么要去花厅呢?”
“那苏惠蓁怕是会被父亲骂的狗血喷头,我先躲在花厅里瞧瞧热闹再说。”
话罢,苏阮伸手拨了拨自己颊边的碎发,指尖不经意的轻抚过耳上的那只玉兔耳坠。
夏末初秋,西风高树,残萤懒蝉,软柳意衰。
苏阮打着油纸伞,出了芊兰苑,坐上马车朝花厅去。
花厅与前厅只一墙之隔,苏阮坐在花厅处,透过面前的碧纱橱往外看去,只见苏惠蓁面色惨白的跪在苏钦顺面前,一副楚楚可怜的狼狈模样。
“蓁儿,我一向可怜你无父,对你有求必应,你竟然做出此等事来。”
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苏钦顺支开了秦科壶,正坐在前厅首位上教训苏惠蓁。
“大哥,蓁儿只是一时迷了心窍,您一手将她带大,难道还不清楚她的秉性吗?”李淑慎跪在一旁,手里的绣帕都哭湿了。
“我就是知晓她的秉性,才如此大怒。”苏钦顺猛力的拍着茶案,显然被气得不轻,“我自问从小对你严加管教,哪知你竟养出了这种脾性,偷了二姐儿的檀香木吊坠不说,还死不赖账。”
对于苏钦顺来说,苏府的名声,是头等大事。
苏府世代书香,此等好名声,不能毁在了他的手里,不然他只能以死谢罪,以告列祖列宗在天之灵了。
“大哥,蓁儿只是一时糊涂,她已然真心悔改。”李淑慎哭哭啼啼的道:“前些日子还差点绞发,随着那监寺和尚去了。”
“去了也好,念经吃斋,给苏府谋点福祉。”
虽是这样说话,但苏钦顺看着面前苏惠蓁那张惨白面色,怒火之下还是有许心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