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夜与苏阮说过话后, 陆朝宗便变的极其怪异。
就好似一只老流氓披上了斯文皮囊, 若是不知情的怕是会夸赞其为如玉君子, 但由于苏阮深知这厮的本性, 所以看着面前正在放碗摆筷的人就觉十分别扭。
“奶娘, 皇叔是不是病了?”小皇帝站在苏阮身边, 轻扯了扯她的宽袖。
苏阮伸手捂住小皇帝的嘴, 压着声音道:“嘘。”
陆朝宗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苏阮和小皇帝,眸色轻动道:“过来用膳吧。”
苏阮牵着小皇帝的手, 迈着小碎步坐到离陆朝宗最远的那个位置上。
看到苏阮的动作,陆朝宗低笑,声音礠哑, 温柔唬人。
苏阮下意识的抬眸看了一眼面前的陆朝宗。
穿着青白常服的陆朝宗坐在实木圆凳上, 手执玉箸,眉目柔和, 陡然褪去了浑身锋利, 就像是个真正身处茅屋陋室的雅士。
苏阮不觉得一个人能变化如此之快, 所以这最合理的解释, 就是陆朝宗城府太深, 太会装模作样。
“奶娘,朕要吃肉饼。”小皇帝矮胖的小身子坐在苏阮身边, 正在使劲的够着那摆置在木桌正中间的肉饼。
这顿膳食是山下人送上来的,除了饭食, 还有平日里的衣物被褥, 都有新的送上来,那些旧的脏的也有人拿了下去。
刚才苏阮站在窗边,瞧见这些东西是那背着砍柴的挑夫用箩筐子挑过来的,那挑夫走的越近,便越面熟,在瞧见他那双铜铃大眼时,苏阮才惊觉这是常唤她为“摄政王妃”的李阳飞。
“喏。”苏阮给小皇帝夹了一块肉饼,然后看着她啃得满脸都是油。
陆朝宗抬手,慢条斯理的夹起一块肉饼放在自己碗里。
苏阮看到陆朝宗的动作,眸色大惊,当即就开了口道:“王爷您怎么食荤物了?”
陆朝宗慢吞吞的咬了一口肉饼,细嚼,咽下,然后才回答苏阮的话,“本王觉得,是时候开始食荤了。”
是时候开始食荤了?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这陆朝宗以前茹素是有什么隐情或难言之隐,现下那难言之隐已去,便可食荤?
其实苏阮想的也没错,只不过她万万是想不到那难言之隐为何的。
长久不食荤,陆朝宗只吃了一个肉饼便放下了玉箸,然后坐在那里饮茶。
小皇帝一连吃了三个肉饼,还要去拿,被苏阮一把攥住了小胖手,“不能再食了,再食下去就难消食了。”
小皇帝噘着小嘴,有些不欢喜,但却还是听了苏阮的话。
送膳食的人份量掌握的很好,三人吃完这些东西,不饱不饥,正正好好。
小皇帝腆着小肚子,蹦蹦跳跳的在茅屋内上蹿下跳的疯玩,陆朝宗无所事事的拎起一根竹竿子,要去茅屋后面的小溪处钓鱼。
小皇帝听见,闹着要一同去,苏阮无奈,只得跟着一道。
小溪隐在暗林里,水质清澈,穿碎石,草丛,山涧而过,隐有尾鱼游动。
陆朝宗找了一处干净地,席地而坐,垂钓姿态十足。
苏阮牵着小皇帝在旁边摘花。
“奶娘,你瞧这花好看吗?”小皇帝捧着一朵朱红小花,小心翼翼的给苏阮插在鬓发上道:“奶娘真好看。”
苏阮伸手触了触自己的鬓发,抿唇轻笑,眉眼细媚。
小皇帝呆呆的站在一旁,突然闷头扎进苏阮怀里。
苏阮被她撞的往后一仰,倒在身后的湿草地上。
沾着水珠的草渣子湿漉漉的贴在苏阮的后背处,怀里的小皇帝闷头靠在苏阮怀里,声音闷闷道:“奶娘做朕的母后好不好?”
阴太后非皇帝亲母,小皇帝自小便由刑修炜领着带大,瞧见其余人皆有母后,便觉十分怪异,便去问了刑修炜。
刑修炜言,皇帝乃天生之子,无父无母。
可是小皇帝也想要有母后,想要被母后抱着睡觉,抱着唱小曲。
苏阮垂眸,看着闷在自己怀里的小皇帝,伸手轻柔的触了触她的发顶。
苏阮能懂小皇帝的苦,那么小的孩子便深居幽宫,日日与奏折为伍,只有一个嬷嬷跟在身边,心中孤寂,无人能解。
“嬷嬷不会说话,她从来都不跟朕说话。”小皇帝抱着苏阮,继续道:“嬷嬷不会写字,但朕能听懂她跟朕比划的动作,所以朕就当嬷嬷是在跟朕说话了。”
小皇帝口中的嬷嬷是陆朝宗派人安插在身边的,是为了保护她身为女儿身的秘密。
所以嬷嬷是哑人,不会说话,只会“啊啊”的比划。
“朕觉得,皇叔当皇帝,奶娘当母后,是再好不过的事了。”凑到苏阮耳畔,小皇帝小声小气的说完这句话后,自觉开心的拍了拍手。
苏阮听罢却是面色大变,赶紧用力的朝着小皇帝摆了摆手道:“皇上莫要胡言。”
这等大逆不道的话,可是要掉脑袋的。
“哦。”小皇帝乖巧的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只抱着苏阮蹭,然后笑眯眯的道:“其实,其实朕觉得,日后娶奶娘做皇后,也是不错的。”
小皇帝还小,心内尚无男女之分。
苏阮笑了笑道:“等皇上到可以娶妻的年纪了,若是臣女还未嫁,就嫁给皇上,好不好?”